春闱吃什么（中）

满山香这道菜名如同方才的煿金一样，叫得文邹邹的，但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一道炒白菜。

不过这道满山香与普通的炒白菜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这道满山香乃是在炒白菜时添加许多佐料进行调味，最终炒出来的白菜清香四溢，闻起来宛如身处山林之中，便叫做满山香。

橱役们将送来贡院后厨的白菜择叶、洗净，沈于归则同时开始做相应的佐料的调制工作。

沈于归取了些南杏仁、茴香、姜、花椒。因姜个头太大，不便后续处理，沈于归便先将其切成碎末。

在底下炉灶生了火，将铁锅烧热，却并不急着放油，而是依次先将这四种佐料放入锅中，炒出淡淡清香。

第一味佐料乃是南杏仁。做吃食时在杏仁的具体选取使用上，亦有讲究。本朝杏仁按照产地划分，分南杏仁与北杏仁。南杏仁味道微甜，一般用于入菜或是糕点，而北杏仁味道甚苦，则多用于入药。

南杏仁其实与后世坚果大礼包中的杏仁果大差不差，只是个头要稍小些。沈于归在炒制之前，偷偷往嘴里塞了一个，口感不错！

南杏仁颜色褐黄，表层还有浅浅的、竖着的纹理。口感坚硬，刚入口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觉得有些香醇。这香醇与平日里的肉香、菜蔬香、花香、茶香皆不一样。

这种香味要比肉香清新得多，没有那么腻人，但相比于清爽的菜蔬香，又有些荤腥之感在里头，相比花香，却又没有那么浓重馥郁的味道，更多像是……油香。

是了，清爽之中，带着些微微的油香，这便是生吃南杏仁的味道。

多嚼几下，嘴里便开始感受到了甜味。毕竟不是蜜糖，这甜味自然也是淡淡的，转瞬即逝，如同亲吻时恋人若即若离的唇畔，如梦如幻。

沈于归将南杏仁放入锅中，底下柴火烧着，火苗给铁锅与锅中的南杏仁加热，很快，南杏仁便有了变化。

在不断热量的作用下，锅中的南杏仁的颜色慢慢变深，也开始飘出一丝的油脂味道来。

南杏仁炒出一点点油脂的香味便够，沈于归眼疾手快将铁锅挪开，将南杏仁倒入一旁的瓷碗中。

第二味便是茴香。新鲜的茴香本应该是嫩绿的一把，如同生长在江南江边的芦苇，但是做成佐料的茴香的颜色却变得苍翠许多，形状也变成如同米粒一般的颗粒状。

抓一撮置于鼻子下细闻，茴香味道特殊，极好分辨。茴香闻起来乃是一种特别的香辛味，味道芳香，又带着一种甜甜的甘草味道。

沈于归将茴香亦放入锅中，加热炒制。才放入锅中不久，茴香的香气便如同爆炸一般，弥漫在整个厨房里。

沈于归站在锅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茴香不愧是叫做茴香”。茴香的香味浓烈而馥郁，如同春日里盛开得最为轰轰烈烈的花朵。

几乎只是一瞬，茴香的特殊香气便弥漫整个厨房的各个角落，无一幸免。茴香毕竟也是一味香料，故而沈于归几乎只是在锅中翻动几下，便赶忙盛了出来。

第三乃是姜。沈于归提前已将其切成姜碎，新鲜的姜碎颜色明黄，放于锅中受热，姜碎颜色稍稍变深，看着也变得干巴起来。

沈于归看着姜碎中的水分基本被炒干，便也盛出来。

姜碎的味道可就没有方才的南杏仁与茴香那么好闻了，姜的味道乃是辛辣的，却又不是如同辣椒呛人的辛辣，而是一种内敛的辛辣，虽辣不出人的眼泪来，却让人闻着觉得难受得很。

最后一味花椒，沈于归却是喜欢。花椒在从前亦是作为一种辛料来使用，并且还有“椒房殿”这么一种说法。花椒口感辛麻，并不辣，反倒还香得很，对于沈于归来说甚是对胃口。

将花椒倒入锅中煸炒，香气也很快便传了出来。但花椒的香味又于茴香不同，没有那么多浓烈，相比之下竟还淡些，也没有茴香那么刺激，却是极好闻的。

将四种佐料皆炒制完成，整间厨房中已然弥漫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味道。四种佐料的香味混合一处，像是一场盛大而震撼的交响乐。

橱役们纷纷不自觉屏住呼吸，如今差不多已到正午，正是吃饭时候，众橱役腹中早是空空，方才又干了那么多活儿消耗体力，便更觉饥饿。

虽说每人皆吃了些煿金，可就那么点儿竹笋，如何能果腹？况且这煿金味道实在太好，反而更加勾起众橱役们的馋虫来。

当下厨房中又香得过分，如此一来，对于橱役们来说，便如同一种折磨一般，想吃却又没得吃，那股味儿却又被勾勾得足足的。

沈于归将这四种佐料全部倒入石臼中，拿起石杵，开始研磨起来。

石杵坚硬，这些佐料哪里能是其对手？故而未过多久，石臼中便是这四种佐料磨成的细细粉末了。

将佐料处理好，沈于归往锅里倒些菜籽油，微微晃动铁锅，锅中油便丝滑地沾上铁锅各处。趁着油热，沈于归放入方才橱役们清洗干净的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