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涧豆儿糕
还有位于茶果子中心处的蜜糖,里头带着些许桂花的身影,大约是与去岁的桂花同腌,所得的桂花蜜。
随着茶果子一同入口,味道香香甜甜,倒是极爽口。不过,一整块吃下肚去,未免太甜了些,用一旁的壑源茶压一压,便是浑身舒畅!
这万临茶肆中的食客虽多,环境却很好。
来此的食客皆是有文化、有学识的读书文人,说话皆是轻言细语、慢慢吞吞、斯斯文文的,同成日在风月场所中出没的、只会扯着嗓子划拳斗狠的纨绔子弟,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茶肆中众食客皆谈论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亦有一边品茶,一边吟诗的,倒显得氛围更加文雅清致。
待饮完了茶,沈、方二人便出门去。虽说此时天色更晚,不过街边两旁的小摊们却并无歇业回家的架势,买卖倒是做得更加火热了。
二人今日总算如愿以偿,吃了张记一口酥,又尝到了万临茶肆的三色茶果,当下不仅腹胃满足,心里更是满足。
于是,慢慢沿街走回去,一时之间,街边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吃食,竟激不起二人的兴趣。
待转过白虎桥,夜色中,不知何处摊位,一声“碧涧豆儿糕”倒是吆喝得清脆嘹亮。
这一声“碧涧豆儿糕”乃是个女声,声音尖细高昂,穿透力十足。音色又好,音调也吆喝得温柔婉转,故而虽尖细,却并不惹人厌烦,反而还能引起过往路人的注意。
沈于归循着吆喝声寻去。并非自己对于那吆喝中的“碧涧豆儿糕”情有独钟,而是沈于归听着这一声声吆喝,倒是十分熟悉。
自己当年初至汴京,亦是如此吆喝着卖牛乳馒头来糊口。
循着声音,找到卖碧涧豆儿糕的小娘子并不费劲。只见灯火阑珊之地,一个小娘子,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身上粗布麻衫,破破烂烂,面前一个竹篓,用麻布盖住。
“碧涧豆儿糕——”
“小娘子,这碧涧豆儿糕如何卖?”
那卖碧涧豆儿糕的小娘子吆喝了一夜,却也并未卖出去多少,正有些愁眉不展,便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
再一回神,自己面前竟站着一对男女,其中的那位娘子竟似是要买自己的碧涧豆儿糕。
那小娘子一脸的欣喜,忙道:“娘子,这碧涧豆儿糕一文两块,若是娘子买的多,一文三块也成!娘子若是信不过,可以先尝尝奴家所做的碧涧豆儿糕!”
沈于归听着,不知为何,这小娘子说到最后,声音里头已带了哭腔。那小娘子从自己的竹篓里拿出两块碧涧豆儿糕来,递给沈于归与方晏如。
二人皆察觉到了这小娘子的异常,互相对视一眼。沈于归接了小娘子递来的碧涧豆儿糕,转手递一块给方晏如,自己拿一块。
不过沈于归却并不急着吃,而是关心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那卖碧涧豆儿糕的小娘子摇头道:“娘子,奴家没什么……”
这小娘子一看便不是“没什么”的样子,沈于归仍是一脸的担心:“小娘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小娘子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沈于归,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如同豆子一般一颗一颗掉落下来:
“奴家的爹爹五日前摔断了腿,急需等银两救命,家里又穷,哪里来的钱呢?家中亲戚奴家皆求了个遍,却没有一个愿意帮帮我们的!奴家自己好歹还会做些糕点,便想着做了拿上街卖,好歹还能卖些钱回去给爹爹治病。”
“却不料,奴家卖了一晚上,却也未曾卖出去多少。那些商贩见奴家只是个弱女子,便占了奴家的位置,将奴家驱赶到此处。”
“此处灯火昏暗,行人又少,便更难卖了,可是奴家又不能回去,也不知爹爹在家中情况如何了,故而一时伤心,倒是失态了,让娘子笑话……”
二人听完这小娘子的遭遇,心中亦是十分难受。半晌,沈于归道:“这一筐碧涧豆儿糕,奴家全要了。”
说着,沈于归就要掏自己的钱袋子。方才一直不发一言的方晏如突然道:
“娘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