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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湘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撑着后桌仰头去看头顶水晶钻石的吊灯,很淡地笑了:“还好。”
她不年轻了,从钢琴老师到专职太太,付出和放弃的不比顾连塘少。而顾连塘到现在的地位,送上门的女人只多不少,狂蜂浪蝶更是不计其数。
这段婚姻就像夏日碧绿的莲蓬,从外表上看是饱满完好的,一剥出来都是干瘪的洞,叫人不知道从何下手填补。
楚湘雅扶了扶鬓角,侧头:“生意越做越大,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时候……”
她眼尾精心姣饰的亮片闪过一滴晶莹:“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厅酒味浓郁,各种香水味混杂。宁湾捕捉到她话中一闪而逝的黯然,也看向人群中的顾连塘。
他身边簇拥着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士,年过四十身上出现某种成熟的,经过积淀后致命的吸引力。
“旁人听了我的话都劝两句别多想,到你这儿倒是一句话都没有。”楚湘雅抚摸着眼尾怎么都遮不住的细纹,失笑。
实话说,宁湾无法感同身受她漫长的十几年,她人生字典中只有“离开”和“留下”两种极端做法,“忍耐”这种词不存在,因此她直接建议:“过不下去就离。”
楚湘雅压住鱼尾纹的手一顿,转头看她。
她一直知道顾家有第三个女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具体表现在顾轶在饭桌上会经常提到谁谁爱吃这个,顾连塘一向主张“食不言寝不语”,那是他唯一不阻止顾轶的话题。
施素就会说“哎呀那哥哥刚好去公司经过学校是不是,给宁宁带一碗,刚炸得小鱼干呢不能冷掉”。
她知道有这个人是因为在顾连塘书房看见五个人的全家福,那张全家福被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和各种经济类时报堆在一起。她进去擦灰时无意中撞倒,被上面多出的阳光明媚的女孩笑容晃到眼,主动询问才得到一句“家里的妹妹”这样的简洁回答。
而顾连塘一贯简洁。
她大概是得到了足够挥霍的爱,觉得他人身上的爱不需要,也不值一提,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楚湘雅最终笑了笑:“没到那个程度。”
“我随口说说而已。”
话音刚落有人走到她们身边,宁湾还没看清对方脸就被一头五颜六色的彩色头发冲击得眼前一花。
黄澄澄的颜色,挑染了两根绿毛。
这颜色搭配怎么瞧怎么眼熟,宁湾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宁湾!没想到在这地方都能见到你,要不说我们有缘呢,一会儿结束去喝杯酒?我请客。”
宁湾佩服自己良好的记忆力,在犄角旮旯中费劲地找到名字和人对上:“周泉?”
周泉摸着脑袋羞涩一笑:“你还记得我啊,”他雀跃地,“你结婚了吗,没结婚我是还有机会吧。我记得你那时候说我不够成熟,这会儿我可是成熟了,你看怎么样?”
他们大概对成熟的理解有分歧。
刚上大学那会儿宁湾拒绝人的话术还不熟练,被表白时绞尽脑汁为他们着想,光是怎么不伤害一颗少男心就要抠破脑袋想理由。周泉这事儿又有点特殊,她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到,盯着别人一头鸡冠般的发色挤出一句:“我喜欢成熟的。”
现在……
宁湾狠狠一哽。
楚湘雅笑着说:“是宁宁的朋友吧,你们聊。我过去跟松万的陈总打个招呼。”
“什么怎么样?”顾轶幽灵似的飘到他身边。
宁湾打算把刚刚的话题揭过去,但周泉没给她这个机会,抢先道:“我追人啊。”
顾轶森森地看宁湾。
好几年前他见到周泉时就表达了“你要是敢和这样的人谈恋爱,我俩审美之仇不共戴天”的威胁。
顿了顿,宁湾一劳永逸:“我结婚了。”
这会儿顾轶的瞳孔都睁大了一圈。
周泉僵硬:“啊?”
宁湾重复:“我说,我结婚了。”
“孩子刚三个月。”
“……”
空气有两秒的寂静。
周泉讷讷:“你也没,也没有婚戒,婚戒啊。”
宁湾毫不留情打碎他最后的幻想:“出来得急,没带。”
周泉顶着一头七彩头发硬是让顾轶看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摸了摸鼻子:“啊,这个,我有打离婚官司——”
“暂时不需要。”
宁湾一顿,回过头。
她肩上搭了一只手,顺着指骨蜿蜒的弧度陷落出一颗淡褐色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