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囚徒

，和她一起吃饭，并对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

她恨父亲，有一次她甚至冲到厨房拿着菜刀，她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我们一了百了。她当然高估了自己，那把菜刀很快就被父亲甩到一边，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个巴掌，她感到头晕目眩，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转，在近乎反胃的恍惚里，父亲用力扯过她的脑袋撞向自己身后的桌角，她曾以为那是最接近死亡的时候。

然而上天并没能满足她的愿望，最后是妈妈替她挡了那一下。她的脑袋没有撞坏，妈妈却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都没能下得了床。

妈妈离开的前一天，给她买了一瓶酸奶。用透明的玻璃罐装着，瓶口被一块略显粗糙的纸裹住，同样是纸编的小绳子将它包好。她喜欢晃动瓶身，看着一大团奶沫涌向瓶口，像是自己也掉进了一片奶白色的海浪。现在几乎看不见这种包装了，时下流行简约，北欧风，最好是白底小黑字，还要标明无糖不含添加剂。

那天姜野把一瓶酸奶全都喝光了。她已经记不清那瓶酸奶的味道，想想应该不会太好喝。但在记忆里，这是她小时候喝到为数不多的好东西。

她始终记得那天妈妈的眼泪，突如其来地涌上眼眶，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呆愣在那里，看着妈妈流泪，再默默擦掉。她突然害怕起来，那是她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恐惧，比挨打可怕，像是无穷无尽的下坠，她感觉到风。

妈妈说，小野，你要等。再等一等，好么？

妈妈教给她的东西是忍耐和等待。不能反抗，只能逃离，不要声张，默默离开你现在的环境。

妈妈确实默默离开了，在一个姜野和爸爸熟睡的清晨。这次爸爸再也没能抓回她。

她一点儿也不怨恨妈妈，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她常常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或许妈妈早就走了，早就能过上另外一种，最接近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