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殒濂召
濂召郡的官道上,一条长长的队列正在严整地齐步行进,为首的吴万嵩骑着马稳步前行,他的身后跟着数排燕朝朝廷的士兵,分列两旁护卫着中间被马车装载的银粮。
队伍中间有一辆更大的马车,小莲轻轻掀起车帘,望了望道旁陡峭巉峻的山岭,心中没由来的有些发怵。
“小莲。”马车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小莲立即放下车帘,坐到了阮馥身旁:“王妃。”
“我们进山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吧。”
濂召郡到处是嶙峋峰峦,因此官道也修建得极为艰难,唯一的一条官道穿过两座相对而言低矮一些的山岭,但两山之间相隔不大宽阔,只容得下两驾马车并行。
小莲忍不住絮叨起来:“这道路实在太窄了,奴婢在马车上坐了那么久,都快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山已经算矮了,我幼时到濂召游玩过,登上过比这更高的山峰。”阮馥安慰道,“濂召郡里的山就是这样奇特,有的像白盘上立着的长细杆,高而陡峭,但它占据的地方只有一点儿;有的山低矮,但若是要绕着山脚走一圈,可能会花掉半天的时间。”
二人在马车中一边说着话,一边听着车轮在有些崎岖的道路上辘辘转响,伴着头顶山林深处不时传来的鸟鸣与枝叶响动,阮馥靠在座椅上稍稍闭了闭眼。
又走了一会儿后,正闭着眼小憩的阮馥突然睁开了眼,她微微挺直了身子向小莲问道:“是进了山林的深处吗,怎么好像比起初要安静许多?”
听她这么一说,小莲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一丝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他们仍绕着山赶路,但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鸟禽发出的动静或是树木林丛摇晃时的响动,好像连风都凝止在山间,唯有马蹄与士兵的兵靴踏过道路的声音在山间传响。
小莲心里有些畏怯,但还是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对阮馥说道:“可能恰巧这两座山上没什么野兽虫鸟罢。”
阮馥抚着胸口微微松了口气:“或许吧,应该是我太杞人忧天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的双眉却一直蹙着。
队伍就在这宁静又莫名诡谲的氛围里行进,然而瞬息之间,两旁的山间猝然传出剧烈的响动,树林枝叶似乎在快速地晃动,还有一阵阵急促的、震声如雷的脚步,逐渐逼近,先前一直所说的没有踪影的鸟雀也在此刻于天空中惊慌失措地飞散。
状况陡生,队首的吴万嵩立刻下令全体戒备,阮馥的马车旁也围了一圈士兵。
马车内,小莲守在阮馥身边,惊惧又警惕地四处打量,阮馥的手紧紧地抠住马车座椅的边沿,嘴唇已有些苍白。
虽然山上的动静巨大,然而好一会儿之后并未看到任何人影出现,正当众人满腹疑虑的时候,山顶上再次传来更震耳欲聋的声响,抬头望去,竟然是无数块巨大的圆石正从陡坡上以极迅猛的速度向队伍冲来!
“快散开!保护王妃!”吴万嵩声嘶力竭地吼道。
队伍中的其他人纷纷惊恐万状地弃马、弃车躲避,那些撞着赈灾银两的马车有的被滚落的巨石撞翻,有的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一些躲闪不及的马匹和士兵也殒命于落石之下。
“王妃,快下马车!”绥王留下的其中一个亲卫将阮馥扶了下来,护着她躲到了道路边上一块巨石的后面,惊魂未定的阮馥抓着同样害怕地瑟瑟发抖的小莲的手。
她看着不远处好几具被巨石碾过后全无声息的尸首,哀恸地闭上了眼。
巨石落了一轮后便停止了,吴万嵩为首的几人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他们没有功夫缓口气,必须尽快想办法将队伍带离这片山区。
然而还未来得及发号施令,山上再次传来令人震悚的动静,而这一次不止有声音,还有无数的人仿佛凶猛的恶兽从上方奔跃而下。
“杀狗官,劫官银!”
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器具,既有镰刀,也有锄头,令人感到惊愕的是,他们中还有不少人手里拿着大刀和长矛。离得近了,便能看见这些人中多是青年壮汉,从他们身着的衣裳也能看出极有可能是附近的农夫或者猎户。
或许现在该称他们为山匪更合适。
吴万嵩面色铁青地看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逐渐逼近,左手向上一挥,士兵们立刻拔出剑严阵以待。
虽然在方才的落石袭击中折损了部分人马,但朝廷的军队终究更训练有素、装备优良一些。
阮馥被两个亲卫和一些士兵护在中间,透过缝隙,她能看到这些山匪中走出了一个膀大腰圆,面目凶狠之人,看起来好像是这些人的首领,他声音冷硬地对吴万嵩厉喝道:“交出银粮,我们便放尔等一条生路;倘若不稀罕这条命,便继续负隅顽抗。”
吴万嵩也毫不示弱:“敢对抗朝廷,不要命的是你们!”
“朝廷?贪图享乐的昏君,贪墨官府财产和百姓土地的赃官污吏,你管这叫朝廷?”山匪头领闻言放声大笑,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