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二）

楚宁玉没料到谢容羽会傻到回来归降，更没料到李郅比他更傻，傻到心甘情愿为她服下蚀心蛊毒，往后余生都为她当牛做马。

对于谢容羽的归降之举，楚宁玉心里自然是存着几分疑虑的，她本就对他心存芥蒂，因此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落在她眼里，都是他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

但李郅不一样，经过那晚，楚宁玉已对他有了几分信任。

因此，谢容羽回京归降一事，她便全权交由了李郅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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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羽没想到会在京中见到李郅。

按照他的计策，此时那个蠢和尚说不定还在岭南与他那群蠢不可及的手下商量着如何对付他，如何从他手中夺回岭南周边十几座城池。

但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

那便是楚宁玉不信他，更不爱他。

因此，在楚宁玉安排他住下的驿馆中见到带兵前来的李郅时，谢容羽还是怔愣了一瞬间。

起初他并不知晓那短暂的怔愣从何而来，后来看见李郅那张他做梦都想撕碎的面孔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始至终，他的阿玉心中都未曾有过他。

哪怕他这次赌上了全部的身家与性命，不惜冒着身死京中的危险，只求能回到她身边，做一个他从前不屑的永远陪在她身侧的角色，楚宁玉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思及此，谢容羽自嘲地勾了勾唇，片刻过后，再度恢复了方才的神态自如，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头也不回地打趣立在门口的男人。

“殿下这么快就让李大人前来接我回宫了？”说完，他伸手拿起茶杯，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凝结在杯口的温热水雾。

李郅命人将这座驿馆团团围住，只身走了进去，倒是不避讳，十分自然地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殿下特命本官前来捉拿朝廷要犯，事到如今，谢相该不会还在做那些不切实际的黄粱美梦吧？”

“不对，本官方才说错了，”他忽地对上谢容羽充满敌意的目光，唇边化开一抹笑，“你如今早已不是什么谢相，而是大楚的罪人，朝廷的要犯，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容羽听笑了，把玩着茶杯的手开始用力，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双目出神，盯着盘旋在茶杯上缘的热气一动不动。

就在李郅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之际，对面的男人却忽地一抬眸，青筋凸起的右手猛地一抬，滚烫的茶水便被他恶劣地浇在了他脸上。

李郅被烫得下意识闭上眼，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由握紧。

“眼中钉，肉中刺，谁告诉你的？是旁人以讹传讹，还是殿下亲口告诉你的？”谢容羽忽地倾身而起，一手扼住他的脖颈，将他拖到桌面中央，恨不得将他整张脸都塞进面前煮沸的茶壶里。

“我与殿下朝夕相处感情深厚，我们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我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夫君，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哪怕是改朝换代，哪怕是我成了逆贼，哪怕这世间所有的所有都没了，也改变不了！

“你一个和尚，一个趁虚而入闯进我与殿下中间的和尚，也配来与我一争高下？玄凌，别傻了，殿下不过是看中你的势力才对你施舍点馊饭，只有我，只有我谢容羽，才是殿下心中独一无二的男人。

“你知道么？她爱我，她从及笄那日起就爱我，我与她有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多回忆，岂是你一介和尚能比的？……我从前的确对她过分了些，可现在我已经知错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兵力、城池、财富，我都愿意给她，可她为何就这么狠心呢，为何连一个认错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说着说着，他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掐着李郅脖颈的手也不断用力，神情变得疯癫起来，“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的到来，我与殿下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你说，若是你死了，殿下会不会就原谅我了？”

“……”

话落，他目光闪了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另一只手也探了上去，双手一齐发力。

李郅被他勒得已喘不过气，他双颊通红，仿佛下一秒便会窒息。但他强忍着那苦痛，皱着眉头一挥手，将桌面上的茶盏尽数扫到了地上。

屋内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头的将士，不一会儿，门外的人纷纷冲了进来，将谢容羽拿下，李郅因此得救。

“李大人，行动前殿下吩咐过，若谢容羽拼死抵抗，只管杀之即可，他方才意图行刺大人，要不要属下……”

“慢着！”就在手下将要拔剑之时，李郅急忙抬手叫住了他。

他揉了揉被谢容羽掐红的脖子，望着面前形状疯癫的男人，顿了顿，道：“他现在还不能死。”

他要让他生不如死，他要让他在殿下心里彻底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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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京里下了场大雨。

大雨过后，气温骤降，隐隐有初雪将临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