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
姝撇撇嘴,“鬼话。”
白决被她这副凛然的样子逗笑了,“是啊,生死有命,起死回生不过谎话。”
“然后呢?”
“皇祖确实动了心思,但此法不仅冒险还阴损,需要皇祖服丹药晕厥数日,叫魂魄离体引来阴差,之后更是需一命抵一命。皇祖于心不忍,便放弃了。回光返照之际,他下了最后一道诏书,禁止宫中再豢养江湖术士。”
“太/祖皇帝陛下果然圣明,”胡静姝突然想起幼时在宫里经常见到殇帝与一道士相谈甚欢,心中默念,果然殇帝未遵诏行事。
“幸而皇祖悬崖勒马,那道士就是个骗子。殇帝如此荒唐,最终也把此人驱逐出宫了。”
胡静姝本趴在桌子上,听到这里缓缓直起身,“你说什么?被驱逐?”
白决见她起了兴致,调侃她,“不困了?”
胡静姝又趴回去,眼角含笑,“困啊,但我更奇怪,那道士坑蒙拐骗如此可恶,殇帝竟只是驱逐而已?”
“毕竟是个道士,难免忌讳。他离宫没多久雍州就起了兵乱,太平盛世,他靠行骗或还能糊口,彼时正值兵荒马乱,按说他很难存活。可今日小道士同我讲那个太清真人如何治病,我总觉得他的路子很像当日的道士。”
门外的风声好似婴儿恸哭,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胡静姝伸了个懒腰,哈气连天,“眼睛睁不开了,明日,明日再说。”
胡静姝这一觉并不安稳,借由梦境,她好像又回到了九岁之时。
败军的消息刚至,母亲便安排常明礼接走她,胡静姝记得母亲临终嘱咐她好好活下去。
求生本就是人之本性,活着,并不难。可父母族人蒙冤枉死,这样不平不甘的事情像颗巨石压在她身上,日复一日还是压垮了舅父给她的平静生活。
她质问舅父知不知道内情,父亲究竟有没有通敌?为什么未尝败绩的胡军会败给组建没几日的叛军?
闹得最凶的一次,她记得舅父红着眼逼问她,若事实并不如她心中所想,甚至会再次伤害她的家人,她还要不要继续闹?
“我父亲绝不会通敌!他不会!”
“你骗人!”
“你骗人!”
胡静姝从梦中惊醒,鬓角湿漉,不知是汗还是泪。
她捶了捶心窝,又在床上呆坐了半晌才更衣梳洗。
昨夜胡静姝昏沉得紧,全然未注意到原来太清观的后院竟这么开阔,光厢房就有十数间。
她想亲向道长道谢,走到了北边那一排正房,各个房门都紧闭着,她心中打响了退堂鼓,正想返回,突然听到一声嚎叫。
胡静姝凑近了听见求饶的声音,忙敲了几下门,“道长?您在房中吗?”
开门的小道士鼻青脸肿的,说话时还控制不住地抽噎,“你哪位?”
“我与兄长昨夜过路此处,多谢道长收留我们。”
胡静姝话声刚落,便听里屋传来斥责声,“谁准你应允他们在观里留宿?我临走时交待你的全忘了?”
小道士机敏地抱住头,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却未落下。
陈承源佝偻着腰,双臂张开像要锁住人,眼神直勾勾地,有神但却处处偷着阴森,更可怖得是他笑容渐渐癫狂起来。
胡静姝心中的惊恐在听到他说出的那三个字后到了极致。
“小、郡、主。”她听到这个道士如是称呼自己。
胡静姝接连后退,一个踉跄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嗯?”她忙回头看。
白决满目担忧,收紧了抱她的那只手臂,“别怕,有我在。”
“这位想必就是太清真人?”
那个佝偻的老道长并没有回白决的话,反而追出来,堂而皇之地上下打量他俩。
“真是孽缘。”
“何意?”
陈承源兀自笑了几声,心想胡赵两氏,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却并排而立,如何不是孽缘?
陈承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男人怀中的人物,“贫道方才将姑娘认错成了一位故人,她已失踪数年了,旁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胡静姝心里一颤,白决不知何时环住了她,她低下头,听老道士继续道:
“害,都是因为她有重要的东西保管在这里,贫道这才精神恍惚错认喽!”
话罢,陈承源潇洒离去。
胡静姝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