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
众人闻脚步声,皆将目光投来,神色各异地打量着顾司瑶,其有一大臣认出顾司瑶,故大声道:“唉,这不是顾御史嫡女吗?”
言毕,众大臣神色鄙夷地盯着顾司瑶,并并小声说她怎如此不孝竟连替父亲守灵之类的话句句灌进顾司瑶耳中,让她莫名不适。
她畏畏缩缩地往陈棠知身后躲,这让她有种莫名想保护顾司瑶的冲动。可她也不敢直接顶嘴,毕竟若顶了嘴,自个儿父亲可能连饭碗都保不住,可是顾司瑶变成这样,不帮她说话过意不去……
“婠婠,莫怕,有姑姑在,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一中气十足的女声,传入二人耳中,引得抬眸去看,只见一中年妇女神色威严地站在大臣面前,目光冷冽地扫过在场每位大臣,却无人敢顶。
顾司瑶认出她便是自个儿姑姑,也知他们为何不敢顶嘴,毕竟她姑父可是当今官家最受器重的林丞相。而此刻的林丞相站在顾晚音旁边,轻轻将其拦进怀里安慰。
陈棠知直接看呆,而顾司瑶却没什么反应。
她见顾晚音拿开林丞相手,直直朝她走来,顾晚音双眼含泪,在碰到顾司瑶手那刻下意识缩回,眸子是掩盖不住的心疼。她又一次抓紧顾司瑶那凉得不能再凉的手,连说话都带着哭声:
“婠婠受苦了,若哥哥知道你现下这般定会比我还心痛。其实你莫要看你父亲面上对你凶,其实他很后悔,每次都后悔的躲被窝里头偷偷哭。”
顾司瑶不明白,此等事为何不在私下说,偏偏搁大臣面说,顾晚音不尴尬,她都要替父亲感到尴尬了。
不过这么多年父亲在她面前的形象倒是有点点毁了。
“姑姑,是我不好,没能为爹爹守灵。”
顾司瑶目光移向地上,开始审视自己,她的内心像是一个无底洞,洞口有许多黑色小手,总想将她拖入黑暗,拉扯得她难以忍受,总想立马离开这儿,可脚儿却似粘了地,动弹不得。
她无措地弯下身子,不知该如何说时,顾晚音再度说话:“婠婠没有错,任何人经历这事都会这样,我们去看看你父亲一眼好不好?”
顾司瑶没反应,仍由顾晚音拉进去。她没有想象中将自己介绍给丞相府的人,反而让她烧纸钱,在心里跟父亲说说话。
顾司瑶跪在火盆边,麻木地烧着纸钱,她不知道该跟父亲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却仍不停烧纸钱。
待到半夜时分,陈棠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偷偷给顾司瑶塞一张大饼,还嘱咐她趁热吃。
可能连陈棠知也不知道她早已没了知觉,无论是热的冷的,都摸不出,只知那是个能饱腹的东西罢了。
在陈棠知走后,沈斯年和舅舅,姑姑都分别来送吃的给她,生怕她饿着。
可顾司瑶已许久没有感觉到饥饿。
次日,顾司瑶手捧顾言之牌位,跟在送殡队伍中间,有许多大臣也来送,唢呐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钻进她的耳中,后头不时有人撒着白色的纸钱,那些个儿纸钱如雪般洋洋洒洒落下,如同铺一道死去之人去往阴间的道路。
她一直很是平静地送,直到下葬脸上都没有带一丝表情,只是她腿忽地一软,直接晕倒在地。
她再度醒来,是躺在自己的闺房里,顾司瑶将身子蜷缩起,并将脑袋深深埋进膝盖,无声哭泣。胸口似有千斤重,压着她实属喘不过来气 。
顾司瑶只觉自个儿软弱无力像是只任人宰割的野猪。可自己怎能跟野猪比,毕竟野猪还有用处。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一丝气力,怕是撑不过多少时日了。
就在这时,沈斯年低沉夹杂着别样的温柔声音传了进来,他讲的是一个故事,还是顾司瑶最喜欢的那个故事。
她忽地心中莫名安心下来,静静听着,在他讲完后囫囵说了句谢谢,并头也不敢抬的面对他。
其实,她是不敢面对所有人。
而沈斯年却并不在意这些,他笑的是那样温柔,说出的话儿更盛:“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阿瑶早日歇息,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