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
荣,李临璋却不觉得那些纤纤弱质之态有什么好。
“你身体已经不好,若为守孝半年不沾荤腥,恐怕又要病倒了。”李临璋坐到桌前,轻了语气哄她,“不必这样规矩,你大母若知道你为了守孝弄坏身子,定也不愿。”
他抬手给她夹了一片汁水肥厚的羊肉,“小羔羊肉质细嫩,你之前不是最爱吃这个?”
周安禾对他这番歪理邪说不为所动。
她将碗里羊肉拨走,“不过是半年不食荤腥,大母才走,我不仅为孝,确实也吃不下这些油腻的。”
朝中御史议郎弹劾李临璋的时候,最常用到的词就是不守纲常、败德辱行。
他也确实如此。
周氏家丧可能不关他事,但现在也是国丧。
西圣太后才去几月,京都上下官员本该为她守孝,李府却堂而皇之烹煮肉荤。
恐怕是因为上下都是他的人,才这样肆无忌惮。
李临璋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到她碗里,凤目昭昭,“那就吃清淡些的。”
周安禾阴阳怪气道:“莫非郎君家中大丧,也像这般荤素不忌?”
李临璋:“是。这些虚礼有何意义?”
他第一次大丧,大约是六七岁的时候。
他母亲不过是李家一个出身低贱的妾,还身有癔症,早被厌弃多年,死在她那个败落的小院子里许久,尸身都已经发臭才有人发现。
他在他母亲已经腐烂的尸首旁啃着七零八落的半个鸭腿,吃得满嘴流油。
那时他已经三四五日没吃过东西,这半个鸭腿就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还是从李府管事的黑狗嘴里抢来的。
人死了就是死了。
这些所谓孝道不过是活着的人自欺欺人罢了。
周安禾语塞,将鸡肉扔回他的碗里,“你要吃就自己吃吧,我是绝不会吃的。”
她已是有些生气。
李临璋见她不信,也没有再说,妥协般舀了一勺桂花蛋羹到她碗中,“这总不算违礼吧?”
周安禾没有再推辞,一勺一勺的吃着蛋羹。
她并不是想绝食弄坏身体,只是在她心里,大伯和祖母都是顶顶重要之人。
守丧不食荤腥,是给死去的人积福。
李临璋一勺又一勺,见她吃了大半碗实在吃不下了才停手。
他也不再吃了,旁边的侍女递了香茶漱口,他擦着手说:“撤了吧。”
侍女们撤了桌上的菜,又拉着一脸担忧的惊春出去,门关了,里面只有周安禾和李临璋二人。
周安禾没有管他,自己拿了本书册坐到塌边看。
紫木金雕的小塌旁就是半敞开的窗子,清风徐徐,带起消消清露,雾縠涳濛。
自从被他带回李府,她对他便是如此。
虽然自从那次去了大狱见过周老夫人后,她态度明显软和,但也从不主动与他多说什么。
李临璋却一直对她如常,若是不刻意激怒他,和以前在兰陵时也并无差别,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似乎是刻意不去提起周家旧事,周安禾问他周氏这一案的细节,他也闭口不言,只说她不用管这些。
周安禾坐着,李临璋也坐过来。
今日他公务都已经处理完,穿着寻常烟墨色圆领长袍,腰间没带着佩剑,只挂了一枚新的玉珏,他看着周安禾翻着书页,“阿禾在看什么?”
周安禾头也不抬,“一本普通的游记而已。”
他靠近了她,忽然捉住她的手握在宽大的手掌中,“过两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
周安禾终于抬眼,“你要去干什么?”
她心里已然猜到,却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李临璋看周安禾一双杏目盯着他看,圆溜溜的样子,笑了:“阿禾这样聪明,会猜不到?”
周安禾眼神闪了闪,“猜不到。”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揉着她清瘦的肩胛骨,长指绕着她顺滑的发丝转圈。
“皇上要亲去皇陵送葬,我会陪同护送。你在家里要乖一些,我很快就会回来。”
周安禾并未反抗,只是垂下眼帘:“好。”
他说:“我不在,你是不是很开心?”
周安禾:“我为什么要开心?”
李临璋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软绵绵的腰摩挲着,低头嗅着她发香,渐渐起了些别的心思,身上传来些莫名的燥热。
他低头薄唇就要碰到她颈边,被她用手捂住。
“你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但这样逾矩的触碰她是不能容忍的。
他呼吸粗重了一些,温热的呼吸打在她抬起的手上,还变本加厉用唇轻触了触她细嫩的掌心,激起她一片不适,更加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