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膏未屏翠帷低

明容虽恨萧正德入骨，可也知道以谢禧一己之力取其性命难如登天。

倘若出这口恶气要搭上谢禧的身家性命，她宁愿将它咽下去。

“定是他说了什么混账话激你发怒，斐英，这等畜生不值得你豁出去……”

看着她牵着自己的袖子声泪俱下，谢禧亦不忍心。

“我并未在他面前表露分毫，也不会贸然取他性命。”他拿拇指抹去她腮边的泪，“似他这般行恶无忌的人，来日必当犯下更大的罪过。”

明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起来斐英不会自己出手，是要等萧正德自取咎戾时添一把火。

此时醉眼朦胧的萧正德正在同次兄萧正义、四弟萧正则辱骂谢禧。

“谢斐英不过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没半分脾气，将他当牛作马来骑，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不过是生在陈郡谢氏才入东宫得个一官半职，若是无名无姓的庶民，凭那斯文白嫩的皮肉指不定被哪家寡妇瞧上蓄养在家中。”

萧正则应和道：“三兄端着酒同他提起明容时，我瞧他攥着酒杯的手都在抖。若真敢泼酒砸杯，倒还敬他有胆识脾性，偏偏挤出笑来饮尽了杯中酒，着实是个柔懦无能的！”

萧正义话不多，没跟着多言。

他原本看不上这两个异母弟弟，可长兄四年前病逝之后，世子之位竟略过了他和萧正德、萧正则三人，传给了老五萧正立，他便不得不与萧正德、萧正则往来频繁。

当时江无畏正得盛宠，萧宏只顾沉溺声色，便单凭喜好将世子之位给了江无畏所出的萧正立。

萧正立和老六萧正信是孪生子，后者是个痴儿，不通事理、不知礼数，可即便如此依旧受萧宏喜爱。

只是江无畏当年只顾享乐，萧正立、萧正信兄弟皆养在临川王妃刘氏膝下。

如今江无畏恩宠渐衰，两个儿子越发与她疏远，只有幼女还肯探望一二。

曲终人散，沈长荷站在贵嫔身边眼看宾客渐渐离去，贵嫔回身道：“往年冬至正旦，都要留你们在宫里住上一晚。今夜留了扇侧门供宗室离宫，你与维摩也回东宫安歇吧。”

萧统刚送完酩酊大醉的小五上了辎车，进太极殿时正听见阿姨这话，笑道：“多谢阿姨，儿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替妙怜向阿姨讨个恩请，免她明早请安，待晌午入宫陪您用膳。”

沈长荷惊得瞪大了眼，恨不得上去拿巾帕塞住他的嘴。

偏偏萧统还要欲盖弥彰：“妙怜舟车劳顿，宴饮应酬又费神，多休息休息也是……”

沈长荷被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气得耳朵通红，打断道：“阿姨，我送您回显阳殿歇息，维摩饮多了酒，尽是醉话。”

说罢就挽着贵嫔的胳膊，要将萧统甩下。

萧统一见她要跟着阿姨回显阳殿，顿时慌了，上前去拉她衣袖：“妙怜……”

丁令光见小夫妻恩爱，欢喜还来不及，哪里忍心留下妙怜。

她将妙怜的手递给儿子：“明日不入宫，后日也成。妙怜既平安回来，我这颗心就安稳了，不急一时。”

萧统牢牢地攥住了妙怜的手，她抽拽了两下发觉没用，同贵嫔告辞后便气鼓鼓地上了辎车，打定主意先不理他。

萧统看出她恼了，方才的酒劲也消退不少，只是辎车外还有小内监，他不愿被听了去，只搂抱着妙怜低语轻哄。

可妙怜有意逗他，在他怀里不停地别过身、扭过头，似一条滑不溜丢的小泥鳅，头上的钗、耳边的珰、裙上的佩，叮当作响，敲在萧统心上。

到了东宫，沈长荷不待人扶，提着裙摆跳下辎车，小跑着，心中前所未有的欢喜。

不同于傍晚时入东宫的紧张不安，此刻她终于安心地回到了“家”。

她的维摩在身后追赶，如同幼时在殿里追着要给她穿上鞋一样。

也只有在东宫，她才能这般恣意任性。

最后当然是被他追上，可他并不像幼时那般“好打发”，不再是她叉着腰使性子说“不许靠近我”他就能乖乖听话。

东宫殿里有单独的浴房，她直接就被揽着腰带了进去，尽管她反复说着“入宫前我沐浴过了”，萧统却只笑着说：“只当再陪我一回。”

方才跑得气喘吁吁的沈长荷此时便没了反抗的力气，尤其是门一关上，萧统便愈发没了顾忌，直接抱着她往屏风后走。

“不同你闹了，放我下来——”沈长荷揪着他的腮，忽然发觉手感与从前不同，再一想，他确是瘦了不少。

殊不知此刻萧统心中想的也是——她抱起来轻了不少。

两个人都在心中怜惜对方这半年来所经受的苦痛，房中一时静了下来。

一旁小几上博山炉中焚烧的苏合香幽然馥郁，两个日夜思念的人到此刻才无人打扰、脉脉相对。

这世上最亮的就是有情人的眼，尤其是当它们含着疼惜的泪、藏着久抑的欲，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