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
东方未明,京都的街道被笼在暗色中,尚未熄灯的也只剩一家客栈。
高阁碧瓦之上,有人摸黑潜行,直奔东街巷尾去。
与别处的沉寂不同,此时东巷尾的赋裳坊内仍灯火皆明。
陈纾轻拨开一片青瓦,室内七八个绣娘正在赶工。随后落地无声,贴靠着墙壁,谨慎地往坊内暗处走去。
绕过守卫,听着内院房中有三两人的交谈声。
“大哥,按我说,那活儿就不该接,虽然报酬不菲,却是烫手无比,并不是我们能沾手的。”室内一个虬髯男子语气尽是怨怼不满。
一个厉声的女声传来:“二哥你倒好,不仅没办成事,反而让那小子跑去京都热闹地漏了脸,险些牵连众人。”
虬髯男子憨直的声音响彻内堂:“三妹子,这话说得可就伤哥哥的心了,你瞧着那男子模样尚可,想留在身边,哥哥我才留他活口,现在倒来埋怨我?”
“行了。”坐在上首的一名年轻男子,正是赋裳坊的坊主,焦袁。他沉吟片刻,“所幸那人未掀起风波。南三,看好你要的人,要是再出幺蛾子,便不留他了。”
南三娘收起方才那副凌人的模样,点头乖乖闭了嘴。
焦袁缓了缓语气,“咱们三个一路拼打到京都,凭的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八个字,以后不要再生出这般怨怼的心思。”
“大哥说得对。”南三娘朗声一笑,看向上方的焦袁,“只是,那两位官家小姐如何处理?她们听闻绣娘失踪,可会多管闲事?”
刀口舔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家业,焦袁不是没有想过金盆洗手安居乐业,只是如今背靠大树,生意红火,谁又愿意放弃这揽财的上好机会。
好处断然不是白受的,上边吩咐的事情虽棘手,但也要尽力去办。
焦袁直起身,说:“三娘,最近把绣坊看好,不要生出乱子。何二,你去盯着陈家小姐,我盯住林家的。若无异动大家都省事,如若不然,走下策。”他朝何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下方的二人正色点头应下。
陈纾隐匿在墙角暗处,看着三人分道回了各自的厢房。听这三人的言语不似京都本土人士,倒像是土匪靠打家劫舍发迹的。
林家小姐,她素爱打抱不平,需找机会同她说一说江湖险恶。
看着三人的厢房纷纷熄了灯,陈纾迈入夜色之中。翻窗跃进方才议事的内堂,试图在内间找到一些有关那失踪绣娘的蛛丝马迹。
方一站定,一抹寒光从陈纾眼前掠过,她压腰躲过飞刃。只差毫厘蒙面的黑纱便被削破,回头过去却没有看见出手的人。
压低声音朝着暗处说道:“好的坏的,出来一会。”
陈纾武功好,但在这娇生惯养的四小姐身上,还是有些局限性,加之现在没有趁手的兵器,赤手空搏已是落下风。
陈纾慢慢退步贴靠着柱子,取下死死钉在柱头上的匕首,谨慎地看着暗处。
半晌后,逆着窗柩倾泻进来的月色,一个黑衣男子显形。接着是一个低沉的声音贴耳灌入,“方才的对话你也听见了?”
也?这人一直在这屋里?竟没被那三人发觉,此人必是个高手。好汉不逞勇,陈纾语气稍微和缓,反问:“听见了,你要杀人灭口吗?”
“有这想法,但杀起来似乎有些麻烦。”男子抬手指了指她手中的匕首,继续说:“我的杀人兵器在你手里。”
不会吧,这么个用来杀人的小暗器就只做一把?陈纾并未打算将这小刀还给他,毕竟性命攸关,慢慢靠近窗户口,说:“你来这做什么?”
男子看出她想溜窗逃走,抱手说:“与你一样。”
满嘴胡话,先跑为敬。
火。
外面突然起着熊熊烈火。
“走水了!”
“快来救火!”
“快去报潜火队——”
“拦住他!别报。”
一时间内院里的守卫,绣娘惊慌四窜,到处寻找水源救火。
陈纾躲在窗户后看着院中的动静,场面无比混乱。忍不住回头再看那同样处境的男子,一副气定神闲。
不妙的是,方才的三人正往这里走来。
“这有密道。”一直沉默的男子开口说。
陈纾不信他,毕竟刚才朝自己扔刀子,还扬言说想灭口。
见她无动于衷,男子站在密龛前,打开木门,说:“小姐自便,我先走了。”
哎,陈纾轻叹一声,握着刀朝密室走去。摸墙走了一段路,陈纾撞到一堵石壁后,一旁的人才燃起火折子。
“你!”陈纾拿刀抵着男子的肩膀,厉声道:“有火折子不早拿出来?”
“我才想起来这物什。”男子拈指挪开刀尖,语调平平,说:“姑娘家,舞刀弄枪,不好。”
陈纾不理会他,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