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暗系
赠的一堆菜豆外,倒还真让他发现了个好地方。
曲水街紧邻的是棋盘街,两条街巷均有丈宽河道穿街而过。河流清澈,水声潺潺,两岸垂柳枝繁叶茂,乃消暑佳处。
今日棋盘街人头攒动,多为耄耋老者,间或夹杂青壮年男子,少见女郎。街边停着一辆马车,是常见的玄青布帷,较之寻常马车能宽大些,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他看了几眼,马车恰巧辚辚而动,逐渐驶出棋盘街,便不再关注。
凑到人群里,只见一黑漆竹筒插了许多签子,颇类寺庙签筒。一人正闭眸摇签。
待签子落地,众人定睛一瞧,其上书“八 骑马簪花”。
那人愕然,笑道:“这是人间举子的吉语了。”
最年长的老者递过去一把小锁并钥匙,摇扇打趣:“棋盘街的竹签子可灵过寺庙,老朽便提前恭贺了。不知郎君名讳?”
那人略作犹豫,道:“方润山。”
众人默默记下,均笑道:“今后便等小友金榜题名了。”
这时,旁边一青年越众而出,同他做了个揖,笑道:“兄台,幸会幸会。” 展开掌心锁钥,并一支竹签,上书“八 妙笔生花”。
方润山连忙还礼。
几位老者指着青年道:“这位的曲子词可是得过当朝首辅的赞誉。妙笔生花,所言不虚哈哈哈!”随即热情指路,“喏,那是八号棋盘,此后三月是你们二人专属啦!石桌下有带锁储物屉,可放杂物,可传书信。三月一换锁,故而不需交还钥匙,小友们便留作纪念吧。”
接下来又有几人抽签,却是空签,唉声叹气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来是缘分天定呐。”
众人纷纷安慰:“只剩七号签了,僧多粥少,难免轮空。待三月后再试。”
谢晗瞧出门道来,原来街道两侧共十方棋盘,棋盘间间距甚远,斗棋时互不打扰。每隔三月,棋盘街会重新抽签,决定棋盘归属,号码相同者便结为棋友,号码轮空者便失了名额。
他棋艺精妙,罕逢敌手。在凤州游历时遇见一美髯公,好不容易能酣畅淋漓大战三百回合,却因对方有事急去而没能尽兴,一时间引为遗憾。今日得逢趣事,便跃跃欲试。
排了好久,前面二十来人竟全部轮空。一老者纳罕:“老李头,你莫不是放错签子了?”
李叟笃定道:“绝无可能!昨晚我数了十遍!想来这七号签子不是寻常人能得的。”
又过了三个签,便轮到谢晗。
李叟怔然,反复打量了眼前少年,见其容貌俊美,神完气足,身姿笔挺,气质如霜似雪,不易亲近。然而手里拎着装了大半菜豆的麻袋,倒是平添市井气息。不由叹息:“如此玉郎,老朽倒真想看他三月,可惜,可惜。”
谢晗笑道:“丈人似乎断定在下无缘了。”
李叟见他仍欲尝试,只能递过签筒,边看边摇头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咦?”
谢晗停手,一支签落了地。
“七 红丝暗系。”
因之前的签语皆言前程、吉凶,唯有七号是姻缘,且抽签人遮遮掩掩似鼠辈,故而众人对此印象深刻。此时一下子都想起了前面七号签主人,皆意味难明地瞧着这英气逼人的少年郎。
李叟干咳两声,递过锁钥,道:“其实也有失灵的时候……”
人群中有人弱弱反驳:“那倒不见得。谁说只有男子和女子才能配红丝暗系、连枝比翼的?”
谢晗愣了愣,看向说话人。
那少年见他长眸微眯,闪烁危险细芒,不禁汗毛竖立,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是一男子,膀大腰圆,头戴斗笠。走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