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
沈汉遥失踪了。
晏昼从祀塔回来找遍了晏家,府中的仆役都说没见过沈小姐,沿街扫荡的侍卫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个穿着寝衣的侍女,是在来往送货的菜车里找到的,据她所说,沈小姐将她藏在菜车里便走了,不知去向。
夜风微腥,晏昼接过仆役递上的锦帕,细细擦拭着指缝的血迹,含冤而死的血阴气极重,色深而液浓,沾在指尖,久拭不去,他丢下擦完血帕子,轻软的锦飘飘落地,刚好盖住地上横溅的鲜红。
晏昼叹息一声,“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管事,你就这么杀了。”
沈相并不理会,神色仍是一片沉郁。
良久,晏昼出声,“实在找不到,只能再来一次。”
“不可,”沈相转头看向他,“你我的血咒,至多只够十八次,血咒一破,便再无转圜之地。”
如今已是第十七次了。
想到此处,晏昼也不禁心下一沉,此事绝不能有失。
“也是,还是谨慎些好。”
但如今又该从哪里去寻沈汉遥?晏府没有,沈府外也没有,她现在只是个凡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沈相反剪双手,这几日的记忆鸦羽般在脑中闪过。
踅摸半晌,沈相抬起眼,寒声道:“她还在沈府。”
沈府,书房。
汉遥推开木窗,寒凉的月光斜斜射入,勉强照亮这间书房,入目是一整面紫檀木书架,两侧嵌着硕大的夜明珠,莹莹有光。
明珠晕开的青光洒在浩繁的书脊,照出陈旧的墨字,汉遥扫视一圈,抽出一本瘦骨伶仃的薄册,书脊上写着一行小楷,是《昶国史》。
书页已经发黄了,书脊的字还未有丝毫褪色,哪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昶国存世千年,其史如何也不该单薄至此。
汉遥摘下书封,果然,封皮只是一张壳子。
内里是一本残籍,扉页用朱砂写着几个字,年代久远,早已残缺,自上而下,依次是一个零落的左耳刀,和一个凌乱潦草的“鉴”字。
除魔神鉴!
汉遥神色一凛,翻开书页。
第一页是一行红字,落笔纤细,极为秀丽的簪花小楷,内容却颇为古怪。
“……不仁,视阴人为刍狗……”
“……失目者无知,失耳者无行,失心者无思……”
昶国传说的三大妖魔,正是好食人目、人耳、人心,汉遥心下一沉,继续往下翻。
第二页,红字由端正变得逐渐潦草。
“……极目而望,黑。”
“极耳而闻,静。”
“极心而思,悔!悔!悔!”
“剜我眼,拔我舌,断我手,斩我足,囚于宝器。”
“……妾心喜神悦,甘为犬彘,盖不知也……”
“然蝼蚁有目则慧,有耳则聪,有心则……”
字迹变得越来越大,笔画也越来越凌乱,直到“则”字,几乎辨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汉遥无端地心慌起来,翻开下一页,映入眼帘的竟是满页密密麻麻的红色。
一个个“亡”字小如蚊蝇,挤满了整页纸。
有心则……亡!
汉遥吓了一跳。
写作者的绝望与癫狂几乎要穿过纸页,迎面扑来,她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绪,颤抖着手翻过这一页。
下一页画着一只眼睛,眼睛底下只写着一个墨字,“障”。
字体遒劲沉雄,再熟悉不过——是沈相的字迹。
而这一页的背后,画着一道朱砂符,扭曲虬结,与汉遥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正是沈相在贤竹亭作的那副“画作”。
障,遮挡之意,障目便是看不到原本面目。
汉遥抿了抿唇,继续往下翻。
接下来几页均是如此,一面画着舌、耳、鼻、手、足、腹、心,另一面是不同的红符。
缚舌,熏耳,割鼻,断手,斩足,烹腹,忘心。
汉遥翻到最后一页,簪花小楷的红字又变得端正清晰,款款写着。
“生取心头血,落于人皮纸,符不可断,反写得,正写失。”
反写得,正写失。
汉遥怔怔地望着这六个字。
《除魔神鉴》乃是昶国至宝,其中所述,尽是灭除邪魔的方法。
传说邪魔非同凡人,不死不灭,杀之不尽,因此,唯有用《除魔神鉴》才能彻底灭除。
按照之前所见,沈相画的“障目”符分明就是用在她身上的。
汉遥并不是傻子,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极有可能,她就是传说中的邪魔,沈相把她拘在府里,对她用符,就是为了杀她。
邪魔性情暴虐,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汉遥自小便听过邪魔犯下的罪孽,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