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月篇(六)
是夏。
京城临街的酒楼上,一位背影清瘦如竹的男子正倚窗而望,他摩挲着腰间的一只佩囊,注视着底下热闹的人群。
他生的温润如玉,通身气质也如他相貌一般温文尔雅,叫人极易生出好感。
不过须臾,却见底下热闹的人群被挤到了两旁,官兵开道,却非护送哪位大人物,而是好几辆囚车依次穿过闹市,被正游街示众。
囚车里乌压压的看起来关押了许多人,两旁的人群议论纷纷。
那人的眉头一皱。
适时一位上菜的小二走到他身边,正将菜依次放下摆好,他语调温和地问道:“小哥,你可知道底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会这般阵仗?”
犯人被处刑倒不足为奇,可现在又非秋冬,怎会有如此多的囚犯被押解?
那小二扭头瞧了眼底下,好心给那人解释说:“呦,这位爷您是刚来京城吧?下边那是谋反的大奸臣呢,活该被抄斩!这不,正要行刑呢。”
前段日子镇北王趁着今上病中,勾结外祖杨家谋反失败一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是杨氏伏诛的日子呀,若是不知那才叫奇怪。
那人嘴唇微抿,并未发表对此事的看法,只是朝旁边轻轻一瞥,一旁的随从便心领神会地掏出碎银递给小二。
“原是如此。在下确实是初来贵地,多谢小哥的解答了。”
那人表现得这般温润有礼又出手大方,谁能不喜呢?那小二乐呵呵地将银子收下了,迎阿道:“客官这哪里的话呐,客官您吃好、您吃好,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那小二刚下去的功夫,便见一位五十上下年岁的富商做派的男人进了雅间。
那富商体态臃肿,眉宇间却带着多年里沉淀下的稳重与精明,只见他微一拱手算是见礼,开门见山地介绍自己:“某乃和记商行主事,许达青也。不知阁下是?”
那人也跟着拱手,谦逊道:“久仰许老爷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所言非虚。”
“在下姓付,单名一个瑞字。”
二人自是一番客套才入座,付瑞亲自握了酒壶为许老爷斟酒,将酒送至许老爷面前道:“许老爷肯赏脸赴约,在下真是与有荣焉,若是在下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许老爷见谅。”
许老爷也不同他客气,接过酒便一饮而尽,眼睛微眯道:“哪里哪里。这酒嘛自是好酒,只是……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付瑞微微一笑,假意不解地问说:“恕在下愚钝,一时不知还缺什么?许老爷但说无妨。”
许老爷面色一僵,不想此人竟这般不上道,也不知是真愚钝还是刻意为之。他心下不爽,面上却还哈哈一笑,随口扯了句:“倒也不是缺,只是这好酒好菜的,却少了些助兴之物,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若这付瑞识相,他此刻便该叫来美人作陪,再悄悄地塞些钱票打点才是。可是他只是微一偏头,似是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只是歉然道:“是在下顾虑不周了,让许老爷不能尽兴实是在下不该。”
“若有下次幸与老爷再会,某定好生安排给您赔罪。”
一次顾虑不周不算什么,可这么不识趣的,那可要叫人怀疑他的诚意所在了。
许老爷直觉此人不像是要和他谈生意的样子,可他又确实千里迢迢从北狄赶来,总不能是闲的荒了大老远跑来戏弄他的吧?
许老爷不再多提,直接切入正题道:“无碍无碍,咱们是来谈生意的,旁的又有什么要紧呢,你说是不是?”
二人这才开始了他们今日见面的目的——谈判。
“看在我们是多时主顾的份上,许老爷当真要提价如此多?这怕是叫人有些为难了。”
许老爷是多年的老狐狸了,这等话术对上他还不够看呢,只听他摸着胡子为难道:“这大晟到北狄路途遥远生意难为,这付公子您也是清楚的呀。“
“我们本想将一车货的价钱都提个五十两的,但这不是考虑到您毕竟是我们老主顾了,旁人价都涨的厉害,可对您呐,我们也不过涨个三四十两。”
许老爷“欸”了一声,又道:“这价钱再降,我们也是为难啊,怕这生意……是难做下去喽。”
生意场上谁不是精明人呢,许老爷这话一出口,旁人便该仔细哄着了。若是“哄”得好,只叫他再折中稍稍降点价,也还是有谈判的余地的。
可付瑞不。
他非但不,他还半敲打半劝说道:“许老爷此言差矣。”
“你我都知,这几年来北狄和大晟关系渐缓,两地通商更繁盛不少。何况大晟和北狄两国还将联姻,两国早已不像过去兵戎相见,货物交换怕是再不像当年困难了。”
他话锋一转道:“能运送货物的远不止您这一家,价格公道的也大有人在。只因贵商号名气大我们才一直同您合作,您欲一家独揽坐地起价,我们亦可另择其他。”
许老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