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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说的那么自豪。刚才听了你的言论，我甚是窃喜，但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清楚为什么我没有做得更好。当然了，母亲也起到了其中的作用，她不支持我绘画。”

“是吗？我以为一般是父亲不会赞同呢。作为两个儿子的父亲，我想他们如果打小就计划将来要以绘画为生，我一定会非常担心。倒不是对美术有什么偏见，只是它并不容易，尤其在年纪小的时候，青春期的学生只觉得人生大好，却往往很难理解人生的艰难实质。作为父母，当然有义务敦促儿女，帮助儿女走得更轻松一些哩。哪怕为了以防万一呢，等他们再大一些……我也没想好啊，应该会情愿放任他们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吧。”

“瞧不出来，你是一位称职的父亲呢，想得很周道嘛。不知道你的儿子怎么想，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吧，就像你说的自由。成年人呢，总是操心过度，更是以自己的失败做出判定而已。”

“你说得有道理，已经令和时代了。我们被上一代人不置可否，如今又身体力行地去强调下一代人的诸多不可理喻，是老了，是我们过时了吧！”

“咦？你老气横秋，可不要带上我，虽然我是主妇，也才刚刚毕业哩。”

“哈哈，怪我口不择言啦！我说的是一种社会风气，不是指你我。”

“诡辩！你应该知道女人是很小气的动物。其实吧，母亲不想让我继续画，并不是考虑到我的将来。母亲是一位传统的全职太太，并不懂得谋划我未来的职业。这倒是父亲的任务，如果父亲知道我喜爱西洋画，他一定会早早勒令我停下来的。父亲盼望我能有一个好的学业，然后嫁去不错的人家。如果是美术生，会很难和很多家庭的长辈相处，老人家们该觉得学美术的女子竟是一些不入流的人才。就像现在的漫画家，再出名也生活得很卑微。要么太累，天天赶稿，要么收入微薄，处处投稿，所以呢，该怎么说好啊……”

“是那些素描范本吗？母亲不想你接触它们吧，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缘由了。”

“啊……？”由美子一时语失，意识到她讲得太多了，可是自己也无法收回，只好对大岛思路的敏捷啧啧称奇。

“我去学校参加儿子的家长教师联合会，经常也听到女生家长谈及儿女教育的区别之处：大抵是如果家里生的儿子，便什么都可以允许他尝试一番，当然他首先不能触犯道德与法律。然而如果家里是女儿，那么最好什么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晚点儿再让她知道。比如追星族趋之若鹜的某些写真集，或者某某著名作家的文学小说，都不能轻易给她们看到。”

“是吗，网络已经这么发达了，女孩子完全可以接触到任何内容吧？信息的加速扁平到底是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呢。”

“权当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吧。比如某些特定的风俗，也不能简单地打着进步的旗帜就给违背了。”

“你说得对，所以我从来不会责怪母亲。和我的婚姻一样，发自心底地感谢父亲和母亲，我相信他们的选择，作为女儿应该对他们的耳提面命尽到孝善之顺。不过，最近的情况开始变得有点儿不一样。我说不好，或许是我一个人在法华寺闷到了。”

“是什么不一样了呢？越听越像是一个谜语哩。”

“哪有啊，你不是也打听到了吗？我的变故，多多少少你该知道了一些吧。我想，虽然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的丈夫离开了我，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是海军军人，服役的时候船沉了……”

“非常抱歉，很遗憾听到这个噩耗。你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打击，难怪跑到了法华寺避世。”

“这不是你的过错，不必抱歉。没什么，事情过去了，它不是我想强调的主体，我想说什么呢。”

当星野真由美囫囵吞枣不知所云时，五十多岁的司机再次把目光移到了后视镜中。这一回他像利益相关者一样非常地感兴趣，甚至把屁股还在座椅上挪了挪。

“嗯，我们要不要在山门前的小村子停一会儿，我有些饿了，你呢？一起吃个夜宵吧，何况谈话正好进行到关键的部分，我可不想中断它。”

“你好，师傅，请问离最后一个村子还有多远？我们走了多少了。”

“眼前亮灯的那里就是村子了，直上去就到山门了。你们想在哪里下车？听先生的吗？”

“听我的吧，吃好了夜宵正好可以散步进山消消食哩。”

不认路的星野真由美毫无察觉他们马上就要抵达山门，与司机的沟通她没有作答，当是一种默许。随后司机低下头，努力做好他的最后工作，把汽车平稳地开到了村里唯一热闹的主街上。

计程车缓缓停靠路边，车门打开，司机也走下了汽车表示敬意，像是站完了今天的最后一班岗。他的身高不高，或许仅仅是由于他是一个女儿的父亲，才做出了当下尤为礼节性的致意，以表他对由美子不幸际遇的关怀。

如同婚姻不顺的人，偶然听到了别人谈及自己婚姻的窘迫时一样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