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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灯亮着，摇摇晃晃，整个村落从视觉上看无比黯淡。寂静地让人怀疑，眼前的小饭店是否已经打烊。正是由于明暗的对比，四周呈现出几何状的碎片感，不成规模的明亮光斑，随意地组合成团，再听凭黑夜恣意地撕扯。

风像是逃避着什么，它忽高忽低地变换着节奏，经过大岛厚佐的衣领，又捉弄了星野真由美小腿部位的裙裾。白昼的风应该是白色的吧？因为夜里的风黑黢黢的。

两具逃脱城市藩篱的灵魂，在远走他乡的拾重山山野重合了孤影的轮廓。揣着试一试的窘迫，大岛与真由美一先一后地步入了唯一营业的食铺。

出来迎客的老板是位六十岁出头的男人，服务生则是他五十多岁的妻子，除二人以外就没有其他店员了。空间不大，靠紧里头位置的天花板比较矮，应该是为了架设厨房排蒸汽的管道而故意设置。三张桌子，摆好着全新未被使用的餐具。它们还在那里，比老夫妇更加落寞地盼望着客人到来而派上用场。很难说这家小店能否盈利，但从老人的笑容中，感觉得到生意不是他们最重要的事。

星野真由美并没有点她喜欢吃的加吉鱼，只是叫了天妇罗，也吃得很少。可能是下午的鳗鱼饭过于肥腻，大岛厚佐没有耍心机，他的确感到饿了。

从零落的烧鸟竹签数量，可以察觉到他巨大的体力消耗，对于一个中年人——大岛厚佐——他更容易疲倦，也更需要保证能量的摄入。

和鳗鱼饭店不同，小餐馆其实是可以聊天的，但星野真由美的嘴巴虽然没有一直吞咽，但也没有讲话。方才的交流戛然地搁浅了，像是隔了许多个世纪。

爱吃肉的真由美有些怅然若失，大岛似乎察觉到了，他连忙用桌子上事先准备好的纸巾擦净了下颚，提议早点儿出发赶路完成最后的一小截。

晚上回寺总是要冒昧打搅法师的，又让法师工作他多少有一些意见吧？虽然真由美也可以不经行政流程的批复，就自顾自地回到禅房睡下，但她不想擅自破坏寺里一贯奉行的规矩。真由美再次她付好钱，心安理得多了，然后她打破了寂静。

“你说，宽容一切的佛祖，也会宽容我吧！？”

小镇终于恢复了久别的“热闹”，哪怕是单凭星野真由美的一句话而已。

“佛祖我是不信的，也不懂。不过我想，宽容这种事，首先是我们宽容我们自己吧。”

“咦？瞧你说的真轻松。我有一个姐姐在株式会社工作的时候很是照顾我，前些天我碰见她了，就在拾重山的法华寺，她说我进山禅修不光是图超度丈夫的亡灵，姐姐讲我的心里其实深埋着忌怨，我想或许是我揶挪了佛祖。”

“既然是慈悲为怀的佛祖，怎么肯责罚你的难言之隐呢，如果释迦牟尼不够慈悲，那么更不用放在心上了。你说我能随你一起去挂单吗？”

“你吗？可是现在太晚了，新人入寺禅修肯定得清晨为妙，否则很麻烦比丘师父了。”

“唔！我倒是想学习学习佛法，念念经哩。”

“真的吗？你这个人真怪，想一出是一出的，意兴阑珊地像是喝了酒一样。”

“哈哈，莫不成你还只准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好了，好了，现在上山太晚了。如果你意愿修佛，我明天可以陪你一同去单房挂单。”

“一言为定！不过我们今晚怎么打发呢，去哪里过夜是好？”

“你有去处吗？我随你在山下好了。”

见大岛厚佐匆忙结束了宵夜，老太婆前来收拾碗筷准备打烊，听到了他们谈话的最后部分，便娴熟地推荐了一家火车站旁通宵营业的旅店。

真由美走得慢悠悠地，似乎夜宵吃少了一样乏力，此时的她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碰到了想要收养自己的主人露出狐疑。旅店不算气派，就在火车站大楼北侧的上方，客房位于一整个五层。

登记好双方身份，店家这才迟迟地说明目前空房的情况：只有一间大床房。

大岛厚佐向星野真由美投去等待回答的目光，想要与她确认一下此种状况下的意愿。但星野真由美仿佛没有听到老板的说法，虽然她只是站在大岛身旁一米开外的地方。

于是大岛厚佐从钱夹取出现金交付给店家，他拿到银色的钥匙，向真由举起来美示意。

月光低垂在边缘失去了日常维护的窗户外侧，云彩为它蒙上了一层面纱。由于距离的缘故使它看上去很小，忽明忽暗的光感就像是水塘里的萤火虫虫卵。似乎大岛厚佐和星野真由美有了同样的发现，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发呆。原来某些人的心中，月色如萤火虫似的。

乡下的客房比较紧凑，和城里的经济间没有区别。进门左手处是只能允许一人进入的卫生间，虽然空间很小，甚至不能在里面舒服地旋转身子，但还是配置了电动款马桶，以及沐浴所用的那种高度不及膝部的低矮浴池。方方正正地让人难以伸直腿脚，只能蜷缩泡澡。

星野真由美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