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弟也紧随着拦在他姐姐身前。

江母佝偻着身子，江父去世两载，生活重压下，曾经号称鱼口镇一枝花的江母布钗葛衫，一双手老茧褶皱横生，但就是再苦，江母也不曾想过卖女求荣的事情。

“周少爷，我女儿她笨手笨脚，面容也丑陋，会污了周少爷的眼睛！求您高抬贵手！再准允我们一段时间！”

江母尖声说着，声调惶恐又不安定。

江时鲫能从眼前这道瘦小的身影里看出江母对原主的爱，那是种哪怕前面无路，她都愿意自己躺下去，用身躯铺成一条路的爱。

原主不知去向。

江时鲫这个占了原主身子的异世魂魄，在此刻感受到了安定。她既借原主的恩，享了原主的母爱，便也该替原主好好珍惜这一份感情。

江时鲫突然冲到瘸腿桌前，抄起桌上的碗狠狠砸向木梁，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江时鲫握着碎瓷片。

血从指缝间滚到手肘，江时鲫凶狠着眼，扫过周文柏同院子里围了一圈的周家狗腿、以及院外一众看热闹的邻居。

“我江时鲫敢用性命担保，一周期限截止前，定能交出让周家满意的腌鱼。”江时鲫捏着碎瓷片的手再次用力，血如同小汩泉眼，蜿蜒在江时鲫白皙的手臂上。

“若我江时鲫输了，这条命，你们周家拿去便是。”

江时鲫高声，余光冷扫过屋内院外一众人，“可若我江时鲫能赢，今日你周文柏非要我江家在期限截止前交货，便是谋杀！天子犯法都与庶人同罪，难道你周家在鱼口镇还能大过天王老子去！”

一顶高帽子扣下，素来见惯了旁人卑躬屈膝模样的周文柏倒是在原处愣住。

他这人是浑了点，今日这般折辱江家不过就是江父在世时，仗着手艺好得了周老爷子欢喜，便从不像旁人那般对他这个周少爷毕恭毕敬。

少爷脾气上去了，他便有事无事找江家的麻烦。但要是同谋杀这些事挂上钩，周文柏却是怕了。

周家男丁众多，最不缺的就是各房少爷。

“你这人口齿好生伶俐，可不要血口喷人！”周文柏色厉内荏，“小爷就给你这七日，我倒是要瞧瞧，七日后，你若交不出货来，如何再说小爷我谋害你一家！”

“都走！”周文柏作势要离开。

江时鲫连忙叫住。

“且慢！众邻里都在这处，且与我小女子做个见证。”江时鲫生怕周文柏出尔反尔，忙说着：“七日为限，若我江家交出货来，你们周家不得再以此为借口找我们麻烦。若不然，任凭处置。”

江时鲫右手满手是血，但眼神格外镇定，她绕过周文柏和他的狗腿子，在众邻里面前停下，深深鞠躬。

“江时鲫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正午最明亮的阳光落满了院子，江时鲫一直保持着深鞠躬。江母也拉着吓坏了的江小弟一同弯下身子。

终是有看不过去的人，混在人群里出声。

“江家嫂子您放心，咱们大伙儿都看着。”

“是咧是咧！这不还有几天，江小娘子说的在理，现在提前要货不成，要将江家赶出鱼口镇，可不是谋杀咧！”

邻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打翻了油锅，噼里啪啦搅动着局势往江时鲫那一侧偏移。

周文柏好脸皮，当即扔下一句：“七天后等着瞧。”就带着那群狗腿子扬长而去。

江时鲫一一谢过帮衬着说话的众邻里，待人都散去后，再撑不住，身子一软，滑了下去。

江时鲫是被饿醒的，大锅灶里炖着咸鱼粥，灶台下面大概是煨着几个番薯，甜香味直击味蕾。

江小弟是最先发现姐姐醒来的，小家伙眼睛里挤着两泡眼泪，殷勤地端着温凉水。

“阿姐，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不疼了。”

江时鲫接过热水，被瓷片割伤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只要不压着伤口，便不怎么疼。倒是脑袋有点晕晕的，想来是这幅身子本就营养不良，今日这般又是大闹、又是失血，到底是有些吃不消。

江母这时也端着一盆的热粥，又喊着江小弟去将灶台下煨着的番薯捣出来。

屋内，燃不起灯火，江母便早早地将那张瘸腿桌挪到了门口，正好木门被周文柏一脚踹掉，方便了月色倾泻而入。

“时鲫啊，你，多吃些。”江母欲言又止，眼皮塌陷的眼睛里载满了不安与愧疚，她藏在桌下的手搅着衣服，神色不住地瞥向梁上的鱼干与江时鲫。

“姐姐，吃番薯！”江小弟高高地举着番薯，嘴角还蹭着点黄色番薯肉。

家里许久不曾吃到这些了，每日上桌的不是鱼干便还是鱼干。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好日子歹日子，只觉得吃到不常吃的，便很快乐。

“时清，番薯好吃吗？”

翻寻记忆，江时鲫知道原主弟弟江时清，江父去世时方才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