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一)
马蹄声哒哒响起在进山的古道,越往西走便越是寒冷,云间雪落,湿气凝在上空久久不散,远处可见层峦叠嶂,年轻的姑娘骑着马行过,望见道路旁的茶摊,便从马上下来稍事休息一番。
姑娘的手上戴着一双细丝的白纱手套,她将马套在枯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伙计给她上了一碗酥油茶,有些咸咸的,喝着倒是暖。她身上带了食水,以她如今修为几日内不饮不食也没什么,却想沿路看看西部情况,是以也未曾多用术法行路。
姑娘正是莫苒,伙计见她年纪轻轻,披着素色斗篷,头上还围着兔毛抹额,脸上略有风霜色,便问她从何处来,大冷天的为何匆忙进山。莫苒抱着茶碗暖手,想了想回那伙计:“家里是做草药生意的,如今世道不易,因着水患多少人背井离乡,伤病的人多,赶着来这边寻几味药,有大用呢。”
伙计闻言也叹了口气:“姑娘善心,谁说不是呢,这一向安平,如今真是变了,往年咱这小摊儿也是有许多过路人歇脚的,可姑娘你看,现在才几个人呐,也就遇上前面的镇子赶集时候人多些。”
“这山边离得总算还远,难道也有伤亡?”莫苒面露不忍,“真是怪吓人的。”伙计见状挠了挠头:“那肯定是比被水淹的地方好,只是在那边的亲朋写信都联络不上,怕是丢了命了,到处都不安得很,但此处总还算平静,临风门的人还在呐。”
莫苒听罢,想是此处无大灾,临风门根基又深,看来还算安定,前路还远,她见伙计关切,便又买了两个饼,上马进山了。
行到高山上马便不动了,山上太冷,雪地又打滑,她索性将马留下,用术法屏蔽了些风雪,屹青山茫茫一片白,大雪覆盖在这里,她说要寻药也是真的,若有缘遇上冰莲,倒也算收获。
风雪太大,若无术法,吹得定让人睁不开眼,她的手脚皆冰凉,虽近年悉心调理,到底是解不了寒疾,无非以修为压制,她从袖子里的小瓶中摸出丸药来服下,气血通畅了一些,早年间她被异象掠走,寒疾便是在那时候落下的,御幽谷医术冠绝天下,却也都不能将那诡异寒气尽除。
白纱手套是特制的,能防毒能保暖,看着轻薄却很有些用处,她小指上生了一个冻疮,如此倒也算掩盖,前些天毓江城天气尚可,冻疮不曾冒出来,要是被那人看见,便不好瞒下去了。
她忽然感到小玉坠子动了动,见那坠子竟发出微光,心中一惊,弦月坠世上仅有五枚,她手上这个往日在她长姐处,是传给谷主继承人的。弦月坠之间互相会有牵引,但并不会无故警示,她以为身侧有危机,忙屏息探查。她所知当世五枚都是传在被赐福嫡系血脉处的,除非是发生如今这般境况,临风门处应有一枚,一枚在她手里,她墨晗哥哥有一枚,另两枚暂不得而知,端木盛华被救出,他那儿或许有一枚。
她转了好些时候,终于从漫漫雪山按图纸寻到了葳蕤林中,虽可以术法相联,但她从未来过,一时之间也不知传与何人,不如找到再说,何况以后不知得来多少次,认认路也是好的。
雪山连绵一大片,屹青山便代指临风门管辖区域,其余大多为沐雪城掌管,不过沐雪城与临风门也多联姻,到后来分得便不那么细了,眼下沐雪城与飞砂城中王亲已不剩几个,与初年再相连的,便只有临风门尚算完好,想想一桩桩一件件,委实令人堪忧。
她不敢再耽搁,以术法御空而起,向着图纸上的方位而去,与此同时,山间另一块弦月坠上的微光渐渐暗了下去,有着如墨长发的年轻公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坠子,便未再往前行。
临风门建在葳蕤林中,繁月初年便是此方的大派,要论术法上的成就,只有铸灵山庄敢说胜他们一筹。毓江上的水便是从雪山流下,贯穿整个王朝,此地虽寒冷,却清气环绕,极适合修行。
莫苒在山门处等门人进去通报,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着枣红衣衫的女子出来迎她,女子头上简单绾了一个圆髻,束袖劲装,一看便是习武之人的打扮。山门前的小弟子见了她便喊师姐,女子对他们笑笑,便走近对莫苒道:“姑娘快进来,师娘等着姑娘呢。”
不是师父是师娘,莫苒心中一沉,遂直言问道:“恕我冒昧,敢问楚掌门不在山中?”她问完又怕自己显得急切,便又接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被称作姐姐的女子看着也就比莫苒大两三岁,她闻言拉过莫苒的手,摸到冰凉便皱了皱眉:“我叫楚绫,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姑娘是御幽谷中人,叫我绫儿便好,师父前些时日闭关,出来后便有些不好,近日在静养,姑娘有什么要紧事说给师娘是一样的,临风门一直是师父师娘同掌事的。”
她们一路说着,不多时便进到了前厅,主位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想必就是楚绫口中的师娘。莫苒便上前行礼:“见夫人安。”
“姑娘不必多礼,信物我已经看过了,你且收好。”夫人亲手扶起福身的莫苒,细瞧了瞧她的脸,又摸到她手间的冰凉,一下便收了声,“别在这儿了,我们去暖阁说话,绫儿,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