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鸳鸯饮鸩梦黄粱

他究竟越过了多少苦难才见到了她呀？

他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下摆却淋淋地滴着血水，胳膊上满是见皮肉的伤痕，甚至还有一道横贯左肩至右锁骨的砍伤。他捂着伤口，只有他的眼睛依旧如初遇那般清明，只是少了一分神采，多了万分悲哀。

“计光美往那里去了，快追！”整个将军府早已被精兵围了一重又一重，今日他们插翅难飞，注定要死在成亲的这一天。

顾淑容想抱住他，却又害怕弄疼他的伤口，于是她只是微微仰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口腔中沾黏着泪水的苦涩。

计光美放下长剑，沾满血污的手仔仔细细地擦净后，才抚上她的脸庞。

他说：“别哭，我来找你了。”

他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他说：“今日决计无生道，来见你一面，是我死前唯一的愿望。”

顾淑容拿起桌上的合卺酒。

“若不能求同生……”顾淑容凄惨朝他一笑，将一瓣苦葫芦递给他，红色的绸带将连接着葫芦，也连接着彼此。

“我陪你同死。”计光美接过之后，两人各饮半杯，两人交换酒瓢之后将那鸩酒一饮而尽。

濒死之际，计光美紧紧握着顾淑容的手，微笑着说：“若……有来生……，定不负卿……”说罢，嘴角有鲜血流出。

顾淑容为计光美擦去嘴角的血，只是苦笑摇头：“若有来生……”她本想对他说出“不复相见”这四个字，如果在那日的灯会上她没有看到那一盏螃蟹灯，是不是那百余人的性命就不会因为他们而死去了呢？

可是当她看见他虚弱的微笑时，这狠心的四个字却像是粘在口中一般，怎么也吐露不出了。

最后她将这四个字狠狠咽进自己的心里，在计光美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如果能给我再活一次的机会……”她想，“我会选择在上元节那天早早回去……”

他们死在了成亲的那一天，死在了君王的猜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