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底地与外界隔绝开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活着,却连今天是几月几号几年都不清楚。
真是很不好的梦,不好到你哭醒了。
你早就决定了,要把自身的脆弱面藏好,却不小心暴露于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的面前,这感觉就像把自己的日记本和基因谱给外星人看,你感到极度的不适。
幸好对方不在意你在哭,幸好对方没表现出同情。否则,就算对方是最强,你也会拼尽全力试图杀了他,只为维护你最后的尊严。
你当然清楚他看到了你掉眼泪。你还没见过他的眼睛,但你听说,那四指宽的黑眼罩之下,碧空一样的蓝眼睛,能洞察一切。
不知道对方有怎样的心态,是单纯的不在意?还是一定份量的体贴?你想不出答案。总之,他抱怨完自己被迫等人之后,就没再说话。
哭到头疼、难以呼吸,可你咽下了所有哭声。你品尝到咸味,是你的眼泪和血液——下唇被上齿咬破,泪水浸透了野蔷薇借给你的漂亮夹克的袖子。你感到抱歉,你决定在今晚把五条悟的外套,还有野蔷薇的夹克,都洗干净,尽管你甚至不清楚自己今晚将在哪里过夜。如果是地牢,就洗不了衣服了。
你在诊疗床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脸埋在膝头,无声地颤抖着,偶尔迸出一两声压不住的呜咽,听起来像一只可笑的濒死的动物,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他等着你,没有叫停你。
其实你不懦弱,若是你不坚韧,你早已死去。你竭力平复着自己,洪流般的眼泪减弱了,你忽而感到前方多出了什么,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于是你抬头,五条悟站在你面前。
从后方投来的夕阳,照亮他白发的轮廓,那些镀上夕辉的发丝好像在燃烧,让你想起了宇宙的奇景,璀璨的超新星或是飞翔的哈雷彗星,你感到你的什么也被点燃了。
“你要吃糖吗?”五条悟说着,插兜的右手伸出来,伸向你,“女孩子通常都喜欢甜食吧,其实所有地球人都应该喜欢啊,我觉得反对甜党的家伙们都该被抓起来嘛。”
他的掌心是一颗银锡纸包装的白巧克力,你用微颤的手指捻起它,拆开吃掉。
你吃不惯这种甜到发腻的糖,但你认真地品尝着,并浅浅地笑了起来。
——其实你偷偷看过了,见面时他给你的,他外套的口袋内,也装着这样的白巧克力。但你没吃,那颗糖仍在衣袋里。
“来谈点正事,搞定了正事就可以吃晚饭啦——你和我来定下一个’束缚’吧。”
五条悟用食指按了一下你的眉心,又指了指自己。
“两个月,你在东京高专校园内正常地生活,作为交换,你要答应我,不能试着逃跑,不能伤害他人。”
“如果你say no的话……那你的居住环境会有点恶劣,我的处境也会有点不妙,我不仅要顶着女学生们刀子般的眼神,我还会被夜蛾校长命令,要拎着水桶拖把去打扫一些很久没使用的地下房间……”他嘀咕着。
“如果你say yes,就在女生宿舍整理出一间屋子给你住。”五条悟端起了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唔……可以让悠仁去做大扫除,那孩子最好忽悠了。”
“你说句话嘛,你话也太少了吧,和你相比我像是话唠欸。”
你刚刚吃掉的白巧克力的包装——银色的锡纸,被你完整地剥了下来。在五条悟说话时,你把锡纸折成了迷你的心形,你现在把它装进口袋。
“我答应。”你仰面看他,轻声说,“我可以自己打扫房间……”
你知道束缚是什么:咒术师们彼此之间无法违背的誓言。他是最强术师,他发起的束缚也不可突破。
答应他的一瞬间,你微妙地感到自己的身体内、不知道是心脏还是灵魂,绷紧了一瞬,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绑住了你,又融入了你。
“很好,成交啦。”五条悟笑着,“扫除什么的,可以都交给乐于助人的悠仁。你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就让他帮你打个下手吧。”
两个月的生命,两颗白巧克力。
一场被忽视的哭泣,一个你与他的束缚。
以及一间在接下来一段时日,属于你的屋子。
你想,或许你还在做梦吧,是个好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