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ter Sandman
这大概是一场葬礼,天气也是很适合送别的雨天。
参加葬礼的人衣着隆重,隆重过了头,男士们穿的是清一色的燕尾服与高礼帽,放在上世纪乃至上上世纪大抵会自然些。这么看来,迪诺想,埋葬的人大概很重要。
然而棺材里没有人,只放了一套衣裙——款式绝不是现在的女孩子们会穿的那种,裙摆像巨大的水母一样挤满了这只木箱,在场的人依次往棺材上放下一支白玫瑰。
接着他听到有人在哭,声音异常熟悉,可环顾四周,除了稍远处三两位戴着面纱的夫人,似乎并无人哭泣,而女士们的声音理应不足以传到他耳边还依旧没被雨水冲散。直到人群中一位留着鸽子尾巴一般白胡子的男人愤怒地向他看过来,迪诺才意识到哭声是自己发出的。
这很奇怪,如果有一个值得他为其哭泣的人死去,他不该脑中一片空白,可事实就是他甚至不清楚他们本该埋葬的究竟是谁。
下一秒,白胡子的男人怒气冲冲地向他大步走了过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那人骂道,“你这害死我女儿的无耻小人,怎么有脸来参加她的葬礼!”
迪诺不明就里,按常理他想说句抱歉,可开口说出的却不是这个:“哈里森你是个自私虚伪的老骗子,是你亲自在同意书上签字让人在她的脑子上动刀。你难道不希望我出现在这儿吗?毕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我就能让你看上去好像真的关心过她似的,悲痛的父亲扮演起来很方便不是吗——”
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迪诺终于辨认出来这是多利亚纳的声音,可没等声音说完,他就被大步走过来的哈里森伯爵重重揍了一拳。
被打的地方传来痛感,看来这不是梦境,至少不是普通的梦。他半个人跌进被雨水浸湿的草地里,还来不及爬起来,腰侧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好在接着哈里森就被跑来的其他人拦住了。
“算了吧,爵爷。”身后有人将他拉起来,看清对方面孔的时候迪诺差点叫了声骸,不过主视角的这具身体没给他这个机会。眼前的人撑着伞罩在了他头顶,不由分说地揽着他离开墓园上了辆马车。
“哈里森不配为他女儿哀悼,他是伊芙所有悲惨经历的源头。”马车开始行驶后多利亚纳的声音说道,并脱下了湿漉漉的外套。迪诺因此感到了过于真实的凉意。
“何必呢,道林,我们都知道她不在那儿,”这位海文森教授倒是不带什么情绪,他眉眼确实很像六道骸,但仔细一看又不那么像了,“老实说从我的角度上看,你指责哈里森的那些话也同样可以用来说你自己。指责别人总是方便的。”
“你要是真有什么异议就不会现在才说这些闲话了,海文森,想讨好伯爵的话你怎么不跪下来求他资助你的考察项目?”
“因为我已经找到资助人了,明年春天我会带考察船出发,”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迪诺感觉到了多利亚纳一时间的愣神,“再见面或许就得过好些时候了,爵爷,希望到那时你能给你漫长的生命找到些别的意义。”
……
梦境是被闹钟铃声刺破的。
迪诺循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关掉了铃声,接着他睁开眼,最先看见的是多利亚纳的睡颜,然后是她搭在枕头上的右手指上,靛蓝色的宝石戒指正萦绕着一缕雾气。这么看来方才的梦被混进了幻觉,只是始作俑者似乎没醒,因此无法推测她是否故意。
他隐约回忆起自己昨天应该是喝多了,以及一小段被多利亚纳架上楼的片段,随后他看了看闹钟——自己没有睡过头,时间足够让他有条不紊地按照日程表的安排行动。于是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向任何一个成年人那样暂时先把工作放在其他任何事之前。
然而在洗漱完毕后他就收到了坏消息,行程有变,他立刻决定赶往机场,离开前往英国人的手机上发去一句“我计划变动,回头细说。你行动照常,完成后联络我”。
这回同行的部下是罗马里欧,他们比预计早了一刻钟到达机场,但同行者比他们到得更早,见面后戴眼罩的姑娘礼貌地向他们问过好,便刻不容缓地一同搭上了一架私人飞机。
飞机升上云端,接下来将有两个多小时的空闲。同行的女孩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只是在靠窗的座位坐得拘谨端庄。迪诺想了想,决定当一回缓和气氛的角色:“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们的交集都不算多,库洛姆。我记得彭格列负责这一块的人不是狱寺么?”
“我德语说得比较好,先生。”女孩简短地回答。
迪诺和善地对她笑了一下:“这点你们其实不用担心的,我德语也不错,而且和那些德国人很熟。”
“我来之前熟悉过业务了,先生,”库洛姆表示,“而且老板认为订单中我们的份也占一半,所以总得有人亲自与德国人对接。再说,事出突然,狱寺先生今天已经有其他安排了。”
……
“迪诺说他的日程有变动,他出门前我听到他在用德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