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粒沙
"你将什么都消了去,海贝融了,蛊虫解了,狌狌镜删了,尸首化为黑水了,徒留一把失去灵力后再也召唤不出的箭。小夭翻遍了你空荡荡的住所,才寻到了这只酒壶。"
涂山璟喟然叹息,提起早已收好的行李包,默然转身背对着相柳。
"你该明白自断神根意味着什么。小夭从这一世开始,便会以人族寿命,和你一同老去。"
涂山璟缓缓拉开门,脚步一滞:"她承受的苦难折磨不比你少,好好待她。"
门轻轻关上了。
偌大的空间只剩相柳一人静默伫立。
周围家具暗哑无声,灰尘蒙蒙漂浮在空气里。相柳似乎听得到体内心脏"咚咚"的闷响,胸腔里仿佛堆积着巨石般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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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回来的时候,涂山璟已经离开了。
房子里空得只剩回响,除了清冷的月光洒在地砖上,周围陷入无尽的黑暗。
"怎么不开灯?"
小夭在玄关处换好拖鞋,看见一个人影独坐在客厅。
窗外的树枝影影卓卓,随风摇曳。
屋内却是无声的寂静。
远处城市灯火团团簇簇,明明灭灭在眼角。
她缓缓走过去。
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相柳?"小夭轻声唤道,蹲下身子,用手轻触他的脸。
突然一股大力将她往前一扯——
相柳冰凉的手环在她的腰间,将人稳稳地收在怀中。
他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削瘦的下巴硌得她肩膀生疼。
小夭不舒适地挪动了一下。
"别动。"相柳的声音暗哑低沉,在她的耳畔,小夭觉得自己耳垂发热滚烫。
她不敢动了,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得罪他,怎的情绪又不稳定了。
于是怯怯地问:"你怎么了......"
相柳却将环抱她的手收得更紧更大力。
空气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小夭觉得自己的似乎更急一些,惴惴不安的心也不安分地狂跳。
时钟在墙上"滴答"作响,两人不知以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久到小夭这个坐在腿上的人都觉得酸麻了,相柳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手臂像灌了铅一样坚硬,将她的身子牢牢桎梏在怀里。
"相柳,你生气了?"小夭试探地问道。
那人不言语。
"你打算......这样抱多久啊......"她又问道,内心狂呼救命,再坐下去腰都僵了。
那人却依旧无一丝一毫的反应。
小夭灵动的眸在夜里似清泉。
似乎是感觉到相柳今日一反常态,她便不再找话聊,只是陪他静坐着。
以前他们也曾这样岁月静好地蹉跎过时光,在海边,在月下,在浪潮翻滚的荧光海滩。
那些美好得像偷来的日子,两人对月共饮夜光,架着柴火烹汤烤鱼。
她不是皓翎王姬,他也不是辰荣军师。
可当日出的光辉洒满金色海洋时,一切梦,都该醒了。
小夭想到这,不禁主动地攀了攀相柳的脖子,她不想这次又是梦,她希望这个夜长些,再长些,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良久,相柳哑声道:“为我做这么多,值么。”
小夭静默一时,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理了理思路。
随继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顺发,轻言道:“那你呢,九命为我失了几命?”
相柳说:“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些。”
“我自然知道。”小夭将他埋在颈窝的头抬起,在月光中捧起他的脸,他的黑眸仿若一潭深渊,又深又亮,只是眉宇间拧着褶皱。
小夭用指尖轻轻抚平,叹道:“其实,我对共工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我敬重他是为国忠义的将军,另一方面我也庆幸你濒死时他救治你的良善,可......也正因如此,你我二人才被围圈进了一盘死棋,水火不容的立场,无法跨越的鸿沟。”
小夭的声音混着夜晚的静谧,暗哑开口:“我既那么厌恶他给你绑上了挣不脱的枷锁,又怎会拿自己不值一提的努力去圈住你?我只愿你能做一个逍遥散仙,来去自如,即便今世为人,也能活得轻松自在。”
此番话语让相柳为之动容。
也许当下氛围太过凝重,小夭忽然离近扑闪着大眼睛问:“相柳大将军莫不是又要感动的哭吧?”
什么时候了,也不忘占他便宜开玩笑。
相柳眸色一沉,拦腰收回,又一次紧拥住她。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可想好了。"
她吸吸鼻子,调侃道:"堂堂相柳大将军,难不成对自己所作所为不想负责?"
相柳不语。二人都心知肚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