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
伊吾城街道上,商贩居民于采买间隙的热络闲聊一如往昔,路过的兵士整装待发威武严峻,目光落在众人身上犹如冷芒扫过,将人从里到外全翻了个彻底。未查出可疑之后,才又颔首示以歉意后离开。
到底是敌国边城,封禁严查这类事情屡见不鲜,居民也早已见惯不怪,还有边配合着巡查边打招呼询问“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有要帮忙的”。
相熟的少年兵只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敢乱说出口。
常年居住在此的居民便立刻明了,这便算是大事了。
行事也匆忙起来,不一会儿,街道上逗留的人肉眼可见少了起来。
少年兵对着相熟的人们提点了一句“关好门窗,注意安全”,便跟着队伍逐渐远去。
角落里戴着斗笠的男子抱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北城门。
此刻城中皆在巡查,守城门之人倒少了许多,北城门如今宛如一只充满了诱惑的饵,明知危险,但仍想令人靠近。
若在平日,韩溯川不会做这种一眼就能看明白的蠢事。
但他刚闹过地牢,城主府中之事也发生在昨日,若他不“蠢”一些,城主府的两人便会难过许多。
军报还未到,他们还未有能鱼死网破的底气,也未到时候。
城门守卫寥寥,一眼便看得见在等他这只兔子撞上去。
他紧了紧斗笠与面上的黑巾,将整个人的面貌全然遮挡住,这才从城门侧面敲晕了几个兵悄然摸了过去。
从拐角到城门下,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他虽然动作轻,做足了要悄然离开的表象,但半炷香过去,竟一点埋伏也未招来。
像是将这座城门放弃了一般。
到底是一座城门,守卫不该如此薄弱……
他眉头微蹙,低头一看,城门并未上锁,再伸手推了推城门,城门连一点晃动都无,手下再施力一掌打去,只听得沉重的铁门发出嗡的一声响,惊了四周巡查的兵士,城门却依旧毫无动静。
这才看清铁门缝隙之中有凹凸不平的东西,拿剑一刮,未刮下来,倒是刮出些火花来。
铁汁浇筑,竟是将整座城门给封死了,若无多人耗费多日功夫,根本不可能将城门磨开。
难怪不必派兵埋伏。
韩溯川未等巡查官兵赶到,事先离开了此处。
接连再探东西两座城门,皆是如此。
他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冷了下去。
伊吾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此时只有南城门是开着的。但那开着的城门就像一张血盆大口,重兵把守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他连着将几座城门皆探了一遍,已然到了傍晚,屋外仍旧有巡查,他不便逗留过久,顺着记忆,找到了从密道逃出的那座屋子——之前那位黑衣人所住之地,暂时躲了起来。
将剑放在桌上时,只觉一阵无力。
城内外四十万大军驻守,即便将大军调走,只有南城门可进出,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全城的兵力,突围出去?
是他想岔了,心急了。
他等了两年,等来这个机会,他便按捺不住了。
江湖论人从来草率偏颇,杀人便是魔头,救人便是圣人,若是时间久远些,那些成了过往大人物、传奇之人,又有几人手上未沾些血?
他想,既然他们能给楚弦安上个“妖女”的名头,他就要给她安个为国深入敌营救功勋的“侠女”名头。
韩溯川年纪轻轻闯荡江湖无往不利,声名赫赫,更甚者如今的问柳山庄管家也是当时名盛一时的刑天舞风不行,在他手上落败,甘愿隐在庄内做他左膀右臂。
楚弦多厉害?她是神医屈术的徒弟,济世名医一身绝学全然教授给了她,她学得精,学得深,千奇殿中赚得最多的毒医就是她。两年前还能跟他打成个平手,虽然那时二者皆因各种缘由未下死手,但能与问柳功法正面搏斗不落下风,已是当世少见,更有轻功无双,兼通幻音功法。
怎么着,他们二人携手在这敌城走一趟,不算难。
全然未想过,或许他们会走不出这座城。
与贺兰氏交好,他自然没有一些江湖人的自大狂傲,明白人力在军队面前的渺小。尤其是在一座四面楚歌毫无退路的城中,敌方有无数种法子耗光他们的力气。
痛痛快快输,也好过被钝刀子一刀刀凌迟。
力竭而死,是江湖中人最不甘,最憋屈的死法。
一身豪情万丈,悉数在胸腔熄灭,而后再让旁人唏嘘喟叹:此人英雄少年,若无此劫,将来该是何种成就?
砰砰砰!
隔壁传来急促地拍门声。
韩溯川附耳去听,拍门声从街道口开始往他这头逐渐传来,中间夹杂着交谈声。
看这架势,已然是开始挨家挨户搜了。
他继续待在此处已然不安全。
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