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颜望切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抬头往楼梯那边看。只见转角处站着一人,是尖嘴猴腮、白首赤足的样貌,却衣着奢靡华丽,周身恨不得绣满金线。
真乃沐猴而冠。
“朱厌?”
“望切神官好眼力,先前只知您医术举世无双,旁人都说您见多识广,本王还不信,现在完完全全是信了。”
《山海经》记载:“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朱厌一族,上古凶兽,相传只要出现,必会天下大乱,并没有被正式纳入白玉京的神官系统之中。多年以来,不少跟他们打过交道的神仙都要评价其一句“行踪不定,苟且偷生,实非善类”。
“本王先自我介绍一下,”那只凶兽居高临下看着颜望切,言语虽客气,可面相凶恶眼神狠辣,由此更叫人心生恶寒,“本王是朱厌族的首领,您可以叫我春衰,如有唐突,万望见谅。”
“这次呢,是想请望切神官帮些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颜望切强装镇定,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上古凶兽的法力不是她这个不精武道的神官能抗衡的,她只能尽力拖延时间:“幸会,原来是朱厌王,您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本官若有能力,必然鼎力相助。”
“唉,”春衰摆摆手,“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事情先不急,今后有得是时间商议。”
“那行,”颜望切听了这话心头一颤,手上化出几根银针,“不如您先解释解释我侄子这是怎么回事。”
春衰全然不当回事:“小孩子顽劣,在废殿的高墙上多危险,本王不过帮他一把而已,连法术都没有用,还亲力亲为地把他放到这草床上。”
“朱厌王仗义相助,改日必定重谢,”颜望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不过今日公务缠身,便先告辞了。”
“望切神官,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今日若让你出了这门,明日我小次山的山头怕是要被武神殿给踏平了。”
颜望切低头笑了笑:“所以朱厌王您觉得我是一个人来的吗?”
话音未落,春衰便飞冲到颜望切旁边,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墙上,眼神都透露着慌乱,下手也是愈发狠辣。
“谁和你来的?那只叫长禄的乘黄?”
饮川随着春衰的动作也摔了下去,躺倒在地,可即是脸上蹭慢灰尘,但从眉眼来看,也已经和长禄七分相像。
“行了吧,朱厌王,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不清楚吗?”颜望切呼吸不畅,说话也有些吃力,“你找我一个医药神做什么?请我去治病,如此偷偷摸摸、劳神劳力地你自己信吗?不过是将主意打到了长禄身上而已,不用装不熟吧。”
春衰知道自己被诈了,但只要长禄没来,他便有恃无恐,刚想得意地嘲讽颜望切,却发现自己右半身使不上力气了,还僵硬地很。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和您谈一笔交易。”
“你这毒妇,”春衰索性装都不装了,又用左手掐住颜望切的脖子,掐得颜望切几乎喘不过气来,“本王是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好啊,若是三个时辰得不到医治,那您半边身子算是废了,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有和我叫板的功夫,不如去求空青神官帮您医治啊。”
春衰知道,颜望切说的是对的,他的死穴已被朱厌族内的名医封去,可活穴不可能也不会被封,便给了颜望切可乘之机。而颜望切这一针就是奔着要挟他去的,扎下去,除了颜望切自己,天下名医,怕只有白玉京医药堂的空青神官医治得了。
而他现在去找那个叫林空青的神官,无异于自投罗网,若是被看出来这是颜望切的手笔,武神殿和乘黄族不会善罢甘休的。
春衰松开手,看颜望切因为缺氧眩晕跪倒在他脚边。
两人僵持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然而在一片死寂中,忽然响起一声孩童的声音——“小婶婶?”
看到饮川朦胧着睡眼就要坐起来,颜望切惊慌色变,当机立断伸手捂住了饮川的眼睛。
饮川不明所以:“小婶婶?”
“别怕,饮川,别怕,”颜望切抬头,一贯和颜悦色的眼神中淬满霜雪,“放他走,我给你治,他没看见你是谁。”
“原来你是想救这个孩子,”春衰知道自己一定得妥协,但没有立即答应,“望切神官,你应该知道,我退而求其次,要这只小乘黄也是大有裨益。”
“气血、五脏、六腑相通相伴,半边身子都废了,法力运转不畅,你这裨益怕是收效甚微吧。”
春衰俯首看着,沉默良久:“可以。”
颜望切松了口气,轻轻抱了抱饮川,说话的语气也与平时无异:“小婶婶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回去后好好读书修行,帮我看着些你小叔叔,别让他做傻事,如果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