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虽说皇帝也有草鞋亲,可我们也太不像话,连吃带住叨扰够久了,临走还带这么多东西。”
一场雨把杨柳枝洗刷得浓翠欲滴,拂着刚吐艳的桃花给人送行。
颂音被颂华握着手,道:“咱们姐妹,还用说这些场面话?他交了乱七八糟的朋友,惹你和姐夫受惊,赔点礼都是便宜他的。再说,他如今若穷到连点土特产都负担不起,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人,把钱都挥霍光了。”
说到后面,她恶狠狠瞥了眼站在身侧的曾成然。
曾成然举手投降,“太太,我一向光明磊落,你可不能在大小姐和姑爷跟前冤枉好人。”
脸皮比城墙还厚。颂音背过身,和颂华贴脸说声保重,对明显变沉默的韩关说:“姐夫,你要对华姐好,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哎哟,呸呸呸,好好的,说什么鬼不鬼。”颂华轻轻在她腮边拧一下,又合掌替她向各路神佛致歉,“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韩关看颂音待自己倒如常,心头阴霾散了些,也禁不住笑了一笑:“你也要好好吃饭,脸都瘦得快没了。”
“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颂华抽手打韩关,“不是做鬼就是没了,漂亮话不会说?”颂音捂嘴偷笑,韩关便冲她挤了挤眼,“瞧,还担心我对华姐不好么?华姐可比我厉害。”
里面乘务员在催上车,韩关拉住颂华,冲曾成然躬躬身,和颂音握握手,转身大步走向月台。他昨晚夤夜联系上北平的同学,听说有位教国画的老师在招助手,他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搬行李上车的保镖回来复命,曾成然便问颂音走不走,一扭头,她已经在几步之外了。他朝保镖使个眼色。保镖点点头,迅速追上颂音,一左一帮她开路。
坐上车,颂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曾成然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故意问道:“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么?”
四个多月,胎该是稳了,可人要不稳,胎再稳也没用。所以,他不介意看她脸色。
颂音冷冷睨过去:“你今天这排场是做来吓唬我,还是我姐姐的?”
不过是送行,他居然叫了三辆汽车,十个保镖。她走哪儿,保镖就围成人墙哄开路人。今天整个候车室的人都在把她当景看。
闹得华姐和韩关满脸不好意思,连说知道火车站人多,不该让她来送行。为着这点不便,她都没能去月台送华姐。
她的亲戚被他的朋友莫名其妙绑了,临走还要看他脸色。简直不是人。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没事吓唬你们做什么?”曾成然抚着伤腿的膝盖,这两日走动多了,里面总不得劲,针扎般刺痛。
他笑着,可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容,瞧着就有点狰狞,“你肚子里有孩子,再小心也不为过吧。车站里那么多人,个个又背又提,稍微蹭一下,都能把你带个跟头。你这些日子肯定没好好吃饭,不然我儿子不会四个月了还那么丁点儿大。”
她穿得宽松,可身板不会骗人,那肚皮就是一点没显怀。
颂音将胳膊搭在腹部,挡住他的视线,沉了脸道:“这话你倒好意思说。你做了那么多伤阴鸷的买卖,自己拍拍屁股远走高飞,留下一堆烂摊子。警察厅,报馆,公司,银行,就没你不敢结仇的,天天有人在报上骂,我看了那些文章都怕出去被人丢臭鸡蛋。躲在家里吧,家里又给人糟蹋得只剩个空壳子,要不是朱姐拿了我的镯子去典当,曾公馆的人只有喝西北风了。”
怪谁呢?那晚可是你丢下我跑的。曾成然心想,难怪跑来上海也没怎么跟他闹,合着在允城根本过不下去了。知道她也吃了苦头,他心绪稍平。
“怎么?你夜奔去找陈镜清,这是何等情意,他都不管你死活的吗?”曾成然到底还是恨她自私心狠,克制不住拿话刺她的快意享受,“他手下,不是还有个姓魏的小子很在意你?他们居然都不肯雪中送炭?”
他自打中枪,在床上一躺两三月,把精神都躺萎靡了。下床后,对着江华韵也有心无力。老温另给他找过几个年轻姑娘,个顶个的手段了得和娇媚妖娆。然而没用,他始终是失了兴趣,叫老温知道,倒把他好一顿嘲笑。笑完了又整日和江华韵弄神弄鬼,见天给他找郎中买偏方调理。
妈的,到这时,他才知道岁月不饶人不是句空话。由此,他既艳羡年轻人的精力,又嫉恨他们正当时的快乐。
只有颂音是不同的。她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她嫁给他时,是朵新鲜的未经风雨的娇花。他引着她,让她绽放,她合该为他所有。
那些烦人的蜂蝶,围着她垂涎可以,但若想从她这里汲取香甜的花蜜,要看他答不答应。
颂音不知他说这话是试探还是敲打,脸气得涨红:“你自己做了没脸的事,就把人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无耻。你说我是你的太太,那我也要问问,普天之下,哪个做丈夫的,会拿这种事去编排太太?你自己犯了法,在我跟前一点声响不透露,又给家里惹来一群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