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缓
雨声淅沥,河滩麇集着一批人马,或身着深色雨衣,或头顶花伞。小孩拾起石子,竖直来回上抛以试手感,旋即猛地平抛,呈扁平状的石块迅速飞旋,于水面划开阵阵波纹,与之相对的是连绵细雨悄然点出的涓涓涟漪。大人们则昂首远眺,高峻山峦与森森树木色如玄铁,唯现轮廓。
云雾消散,星斗显露,瓦片被豆大雨珠肆意敲打,伴着不绝于耳的虫鸣奏响自然乐曲,但旋即雨声愈发嘈切,颇有吞噬万物生息之势,三两行人踏碎水洼,无意招惹了裤腿,车辆匆匆驶过,溅留车辙。
似有轻烟缭绕,一幅烟雨溟朦之象。
“我们要为哥哥准备一个惊喜!”
“小破孩,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挽瑾姐,咱们要不先休战,伤了和气对哪方都没好处。”
……
黎、顾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吸烟一边唠起了家常。
“星野那小子不知不觉都长那么大了。”顾叔脸面浮现出一丝欣慰。
“那是,也不看是谁把他拉扯大的。”黎叔一阵吞吐烟圈,对着家具陈设若有所思。
“这功劳怎么说也有我的一份。你倒好,星野走之后你活也不干了,就光我一个人苦挣钱,你知不知道兼职好几大行业的痛楚?”顾叔话是这么说,嘴角却是略微扬起。
“我在你们这些人酣睡的时候多少还是有活干的。”
“什么工作非得晚上干?”
“低调懂不懂?我可不想像赵老爷子,只要不遭村民私下记恨、议论就足够了。”
“估摸着时候也快到了吧。”顾叔话锋一转,语带感慨与无奈。
“哪有那么邪门的事?说不定这一年得以幸免呢?这和你买彩票一个道理,不对,打这个比方不太恰当……”黎叔又续了根烟。
“哈哈哈,我看你是典型的吃了睡,然后睡着睡着就糊涂了。”
送走顾叔,他又跟上门而来的姜星野热心地“叙了叙旧”。这事就好比烟瘾,这回比喻总不错,他如此暗忖。
戴着“伤痕勋章”的姜星野回到家,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没发生战争,一切物品都老实搁在原位,显得别样精致可爱。
“小心点,别烫着。”何挽瑾出言提醒小心翼翼端着菜刚走出厨房的余瑶。
“小瑶没问题的!”但快要抵达饭桌的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因身高影响,她必须高举起盘子才能勉强够这得着,但这只是凭感觉的判断。于是乎,她踮起脚,试图有效增加成功率,但浓烈的吃力感也紧随其后。
小瑶暗叫要完,连忙紧眯起双眼,殊不知一旁的姜星野早已出手相助,只留下她一个人傻乎乎地呆在原地,姿势保持没变——踮起脚尖,朝着上空将手臂伸得老长,掌中空无一物,紧闭着眼,完美充当了“掩耳盗铃”的稀有图源。
“小瑶,你在干什么?”何挽瑾摆好菜,疑惑地问,可对方不作答复,一动不动。
“那我一个人吃咯?”何挽瑾和姜星野相视一笑。
对方闻声蹙起眉,依旧没有睁眼,身子有些发颤。
“星野,你怎么回来了?”
“挽瑾姐姐,编理由也得像样一点,吹牛不打草稿的话,小心小瑶对姐姐不客气……”余瑶厉声锐减,怔怔地望着偷笑的二人。
“不许笑不许笑!”余瑶急眼,在原地张牙舞爪。
席间,余瑶决意公然撕毁不存在的“停战协议”。“哥,你尝尝这个,可好吃啦。”她给姜星野夹了块蒜香排骨,报复心隐隐作祟,旋即把自己做的菜一股脑夹给他,对敌人何挽瑾的劳动成果丝毫不作搭理。
何挽瑾很快觉察出端倪,开始实施反击。
“小星子,这糖醋鱼可好吃啦。”
“哥,小瑶做的酱爆茄子比那个好吃一百倍,你先吃小瑶做的。”
“这是我新学的土豆焖鸡翅,可比某人做得可口,小星子你瞧这色香味俱全。”
姜星野饭碗中的菜品已积成小山,二人针锋相对,不愿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鱼香肉丝也就这啊?”余瑶一阵狼吞虎咽,抹抹嘴角,嘲讽道。
何挽瑾不甘示弱,吃了口红烧肉,竟一时间挑不出毛病,肥而不腻,回味无穷,但还是勉强挤出一句:“你也就一般般,做的菜差强人意,这说明什么呀?小朋友,还得练!”
余瑶占据先机,使出干锅花菜,何挽瑾报之以麻婆豆腐,余瑶躲闪不及,慌忙打出青椒炒肉丝,何挽瑾集中心神,召出孜然嫩鸭片尽数抵挡。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姜星野悠哉悠哉嚼着菜饭,呷了口不知从哪里变出的啤酒,直呼过瘾。
见战斗僵持不下,姜星野只是淡淡插了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这菜都快凉了,乖乖过来吃饭。”此言一出,犹如万劫雷狱,深中两位班门弄斧的小辈的肯綮,以一击必杀之势终结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