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雪伦是真正的贵族小姐，在提尔莫的时候，她有很多女仆。

艾伦在那一道道记忆中的匆匆人影里翻找，终于也找到了罗丝玛丽的影子——她是二等女仆，还够不上贴身女仆的职级，负责打理夫人小姐的四季衣物。

至于她有没有和自己搭过话，艾伦记不清了。通常的情况是，女仆们在走廊上向她道早午安，她就同样回一句问好，但她很少仔细打量过她们。这是她极力想要避免的，怕青春多情的姑娘们把微笑与注视当做引逗暗示，进而穷追不舍，窥破自己的秘密。

但她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来，在她刚被带回庄园的时候，穿着满是补丁灰尘的旧衣服，仆人们俱都投来疑惑探究的目光。格林太太让下人拿一套少爷的干净衣服来，似乎就是罗丝玛丽捧着衣服送到了眼前。

如果她没有记错，罗丝玛丽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比雪伦要大一点，在那时也还是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双手托着衣服递给她，对她灿烂地一笑，这让艾伦惶恐不安的心好受了许多。

也许只是仅此而已的交集罢了，可记忆里不受风吹雨打的提尔莫太过温馨美好，以至于看见往日的人物站在面前痛哭流涕，艾伦狠不下心回绝。等回过神的时候，罗丝玛丽已经跟着她踏进利兹广场公寓的大门了。

这里是富裕绅士们居住的地界，她从来无缘踏足，因此显得局促不安，两手不住地揉捏着粗布裙子的前摆。

这幅样子让艾伦想起了初入提尔莫的自己，反倒勾起了她很真切的怜悯。她让女仆端了盆水来给罗茜洗手洗脸，后者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收拾干净，抬脚走进客厅时眼眶又红了。

她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装潢，激动地说：“能再见到您真好，艾伦少爷——我就知道您会做出一番成就的，哪怕离开提尔莫！”

艾伦不习惯被人这么热烈地恭维，礼貌地笑一下后扯开话题：“你说有话要说，是什么呢？我想你应该还在提尔莫工作——”

“不！不——！”她几乎是刚一提到提尔莫，罗丝玛丽便大哭起来，“我早不在提尔莫了！他们把我赶了出来，害我丢了赖以糊口的活计！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您是我见过最和气的少爷，其他人都没法和您相比！”

艾伦语塞了两秒，她大概明白罗丝玛丽想求她什么了。

“好了，别哭了。”她安抚道，“我会帮你的，看看我有哪些朋友需要雇佣新女仆，如果没有，我可以再托一位朋友问问他的朋友。但是别再去偷东西了好吗？瞧，你还那么年轻，又有为爵爷夫人打理衣服的手艺，不至于啊。”

“呃，是......”罗丝玛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突然又激动了起来，“我是说——您呢？您不能雇我吗？我还是想留在您这里工作——您、您都能住进利兹广场了，怎么会不需要雇人呢？一样要雇人，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说着，她猛地扑向艾伦，似乎是想握住她的手。

恰是这时候，伴随着一声富有磁性的“早安”，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外的门廊边上。

等艾伦回过头时，只能看见里德阴沉得滴水般的脸色，他倚靠在门边，阴冷地目光打量了一眼已经缩到艾伦身后的女人，讽刺道：“哈！这一幕看着真眼熟，咱们可又算是扯平了！”

艾伦心里一跳，立刻想到了那次闯进他书房的情形，可随即又有些不服气的恼火：里德的女仆差点儿没把自己剥个精光，她不过是和别人握了个手，这怎么能一样？

但兴许是里德的脸色太难看了，真有点动肝火的意思，艾伦没敢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只是飞快地抽回手，尴尬地解释道：“这是以前在提尔莫照料过莎莎的女仆，我们只是在谈点事情。”

里德扬了扬眉梢，面色稍霁。然而出人意料的，他长腿一迈，干脆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是吗？谈什么事，不如让我也听听？”他意有所指般瞥了那女人一眼，“别介意，艾伦的事很少有我不知道的。”

丝毫没有身为客人、身为外人的自觉！

而艾伦竟然还开口帮腔！说得更准确些，她几乎是有些高兴地和盘托出道：“你当然可以听！事实上，我本来也想去找你问问的！是这样，罗丝玛丽想找一份新工作。我知道你有很多阔气朋友，也许你可以帮忙打听一下有哪家需要雇女佣的吗？最好脾气温和一点，她在打理衣料和整理上很有一套。”

又向罗丝玛丽介绍，“这位是道森先生，他的人脉很广，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如愿的。”

罗丝玛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到了一起，使尽全力才硬是挤出一个感激涕零的笑脸，朝他行了个礼。

里德感叹了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猜测太过小心眼了，他大方道：“当然！当然！虽然经营不善的贵族们忙着裁剪佣人，但总有人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我一定帮你留意。”

听到这里，罗丝玛丽的心已经往下沉了。事实上，早在里德出现的时候，她就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一定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