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艾伦到底还是带上了罗丝玛丽一起返回莺庄。

当然，罗丝玛丽的态度也很积极，在艾伦收拾完行李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公寓已经退租），罗丝玛丽提着她破旧的小提包，俨然已经站在里德预备好的四轮马车旁边了。

她讨好似的冲她笑了笑，又带点埋怨道：“艾伦少爷，为什么不告诉我您哪天回去呢？要不是我每天早上绕来这里看一眼，看到了这驾马车，再急匆匆地奔回去带上行李，你就要把我撇在这儿了！”而后为了挽回好感，又挤出可怜的微笑。

这恐怕是里德捣的鬼。

艾伦确信自己让女仆知会过罗丝玛丽回程的日期，但显然女仆更听里德这位正牌主人的话。她倒无所谓罗茜跟着一起回去，提尔莫的老人儿柏莎太太也许会想和她谈谈的，到时候由柏莎太太决定要不要把她留在莺庄帮把手，或者以远房亲戚的名义暂住到莎莎回来。

但显然里德对这位前女仆的出现感到不快，他不能当着艾伦的面把人赶走，于是三言两语把她打发出了车厢，赶去马车夫的座位上吹冷风。

让罗丝玛丽和他们一起坐确实有些不妥，可艾伦还是忍不住担心地探头望了一眼，看见女人从皮包里扯出一条旧披肩裹紧了自己，微乱的碎头发在风里乱飞。她重新坐了回去：“咱们不能想个好点的法子吗？我怕她会被吹病了。”

里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当然，她还可以半道下车回伦敦去，谁让她自己非要跟来呢？听听她自己说的，会在肯特郡找份活计——难道在肯特郡找活和在伦敦找有什么不一样吗？”

“所以先生们出远门总不爱带上女仆，宁愿在当地雇一个短期的，麻烦事儿太多了。”他轻描淡写道，“我没有让她骑马，也没有让她搭牛车——路况不好的时候那简直能晃得人神经痛——而是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四驾马车上，她还感到不满意吗？”

还没等艾伦回答，只听前排的车夫“吁——”了一声，马车放缓一段后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里德靠近窗口高声发问。

“没什么，先生——”马车夫大声回答，“那姑娘说她不舒服，硬要我停下来等等，然后她急匆匆跑去了树林里。但我瞧她脸色确实是不好。”

里德把作势要起身的艾伦按回到座位上，嘴角恶劣地勾了一勾，说：“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事实上，罗丝玛丽没法控制这套把戏——毕竟她舍不得真的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这可是约翰逊爵爷的孩子，也许会是个男孩！她还对他满怀期望呢！

只是不走运，怀孕对她造成的影响有些大，她控制不住地想吐。

她知道这事儿早晚得暴露，但她预想得要晚一点，那时候她已经到了肯特郡了，木已成舟，艾伦少爷又是个心软的人，不拘是哭还是求，总有混下去的办法。

罗丝玛丽很快就无暇思考了，她几乎吐出了所有她能吐的东西，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她才满头大汗地扶着树干直起身来。

恰是这时候，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从天而降，差点吓掉了她的魂！

“恕我冒昧。”里德抱着手臂悠悠然地从旁边某棵树后转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也许我能问问这孩子的父亲在哪儿吗？”

计划里的又哭又求被迫提前了。在罗丝玛丽的说辞里，孩子的父亲是曾经同在提尔莫任职的园丁，但因为一次流感不幸去世了，她不忍心杀死爱人的孩子，在被解雇后只能缩衣节食地讨生活。并且，她想见雪伦小姐的心是真的，之所以没有说实话，只是怕艾伦少爷觉得带着一个孕妇上路碍事罢了。

“真荒唐。”里德打发走了满脸眼泪的罗丝玛丽，他气得发出一声笑，随后沉稳下来，“但鉴于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我想她不能跟我们一路走了。我会另外派人送她去肯特郡，如果你坚持要带着她的话，然后找个旅馆给她开间房间，但明面上你们不能有任何接触，”他强调，“你，和她。”

“为什么？”

“因为谣言！假如她不知分寸，到处乱说——”他掐着嗓子绘声绘色地模仿，“噢，我曾经在格林家的提尔莫庄园工作，什么？艾伦·格林先生？是的，他人很好，令人难忘，我们在伦敦短暂地会面过——她甚至不用说得很清晰，只需要含沙射影，别人会怎么想？你想凭空多出来一段风流情史吗？”

艾伦一下子被说懵了，无言以对地望着他。

“并且，”里德神态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那是他遇到棘手问题或受到威胁时才会出现的表情，艾伦已经很久没看到了，“我始终有个最坏的猜想——想想她曾经是提尔莫的女仆，再想想你那行为不检点的表兄——别这么看着我，艾伦，我不是故意污蔑她，可通常的，撒过一个谎就会有第二个，到最后谎话连篇。”

两人讨论一通的结果是，为防万一，这件事全权按照里德的意思来办。

于是，还没等罗丝玛丽有任何申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