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情有着具体情感,即便实际上没有。自我的童年时代起,我就感到这一点。人们在童年常有种创伤,时常渴望着情感,最后他们发现,渴望大量情感的人,其实都很不擅长付出。也因为如此,我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缺乏基础。
“他没有说更多。我们的话题就此打住了。当天晚些时候,我们在蜂蜜公爵买了些糖,随后步行回学校。方才买到的糖果,我拆了一小包,同他一面走,一面分着吃。那是一种随心情改变口味的巧克力,带着杏仁屑。我将它压在舌根上,轻轻碾着它,用上颚的顶端感受它的甜味。我们走在坡道上,天未断黑,随着地势上升的栈道却已变得昏暗,城堡的灯火在不远处升起。傍晚微弱清冷的光线,仿佛沉入湖底一般,朗映着村落。村镇的人家陆续上了灯,在道路两侧,形如一片流淌的光带。回程的路不知怎么显得很长,或许是双腿早已疲惫的缘故,一路上我们不再多谈。他傍我走着,不时看一看我,说些‘小心台阶’一类的话,一面拉住我的一条胳膊。我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一抹神情,像是一种认可,认可我们在显而易见的差异下共享的某种东西,某些把我们连接在一起,却从不曾直接点明的东西。是什么令我们走在一起的?在这种认可中——于我们,有着欢乐与忧伤,他对此知之甚详,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这种认可,既是欢快的,又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慰藉。
“ ‘附近有一只仓鸮,’靠近隘口的地方,他对我说,‘可以听见它咕咕的鸣叫,还有另一只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应和。’
“我竖起耳朵细听。仓鸮却好似陷入了沉寂。
“ ‘你同我一道走去礼堂吗?’
“ ‘我得回休息室去,’我说,‘全英国最可爱的一个姑娘正等着我,等得急了,还会冲我发起脾气来。’
“ ‘女朋友?’
“ ‘不,我妹妹。’
“他笑了笑。‘同你一起玩很开心。’他说。我们在隘口附近告别。他的身影沿着门洞,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了。与此同时,在我身旁的一棵云杉上,飞起了一只仓鸮。它在半空盘旋一阵,便朝着山脚悄然滑翔而去,藉着月光,我看见它尾羽上的褐色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