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春日暖阳。
无故照得人头昏脑胀。
刘姝坐在家中大堂,瞧着昨日城内最好的茶铺要来的茶评,开始思量。
时下建康,流行老庄之学,食饮也随之追捧自然,寻求清淡。
不管是否有沽名钓誉嫌疑,倒也形成一种风气:对待客人,酒是不上道的,山间野岭摘得稀罕茶叶,侍奉名士之时,将这茶叶珍贵之处宣扬出去,不仅是最给面子的招待,也是雅士间绝佳的谈资。
美酒配山珍,茶自然也要配。惯常来看,除却珍果,便是面食。
不知是哪家先配上甜饼,引起不绝赞美。此后各家名户,便在茶点里用尽心思。
抢名厨,研秘方。
越是世宦家族,越该配上独树一帜的吃食,才能不被人视作怠慢来客。
被豢养的门客,越是浸润在寻常人家难以企及的风尚,越是忠心耿耿为东家卖命,抽身不易。循环往复,构成依附世家的庞大支系。
人情成为唤作侠义的一本账,算到尽头,就该还了。
刘姝一手撑着额头,将茶评收起。
虽知晓世事如此,一眼就看到结局的路上,第一步,总是她倒霉哥哥自找的。
丫鬟文茵急匆匆跑进门,将端着的托盘奉上:“小姐,依照您的方子做出来了,快尝尝。”
又是六款茶点,与头一次送到谢家的完全不同:口感依照糯的,绵的,纱的每样两具,表皮形状是浑然不同的六款,圆的,方的,不规则的,馅料则按不同比例填充。
与建康城市面上售出的茶点截然不同,每一个用尽心思,才能做到这般玲珑精巧,入口都怕不够格嚼弄。
刘姝将六款茶点一一检视过后,各掰开一小块入口测试,剩下的便分给文茵。
不是第一回试吃,文茵依然惊喜,小心翼翼送入口中。
对寻常百姓而言,糖本来就贵,一年中大概也就过年吃得多,哪能像世家大族,茶点日日齐备,月月翻新。
文茵满脸止不住的笑容:“甜度各不同,但各个都趣味十足。不愧是我家小姐,做什么都能做到顶好的那种。”
刘姝含笑轻抚文茵头发:“那就这六样罢,跟昨日一样,卯时送到谢府,若是……”
文茵摇头晃脑接话:“若是对方管家问起,就说是小姐薄礼,若是管家想讨食谱,便双手奉上。因为咱刘家有求于人,所以姿态要够谦逊,但不可谦卑,被人看低了去,事后也免不了被人难为。”
刘姝轻叹:“文茵长大了。”
“哪里,是小姐教得好。”
丫鬟在身旁,脑中尽是家族事务,看着日光,等着访客如约登门。
恍惚间,不似在建康,反倒像家乡了。
温存不过片刻,母亲踏进大堂:“姝儿,车到了。”
刘姝向母亲点点头,便执了食盒,在母亲殷切期盼下,上了谢家马车。
马车内与上次相同,并无仆从,有的只是简易细软。但这简易,也已超过寻常人家许多。
刘姝悄悄帘子翘起一角,从怀中掏出地图,默默记着通往牢狱的线路。
虽然救人之事被谢安一口应下,但总得有后备计划。
离行刑之期还有四日,若是谢安办不得,总得争上一争;若是谢安能在如此机要之时力挽狂澜,命保住了,刘惔逃出牢狱只是一时,进了更大的陷阱是一世。
车马轻轻晃荡,步摇落在耳边,时时惊扰,思绪又从万般担忧中游回来,落在眼前的食盒上。
其实除了母亲要她送的食盒,她也不知该向哥哥说些什么。
不要父亲嘱托的平淡生活,就该做好这种准备?
或是嘲笑对方,两年经营不知效果,竟然需要她从千里之外赶来,奔波一场,把人捞出来?
还是直接告知这一遭辛苦,让哥哥做好任人差遣的准备?
疑问层叠而起,答案不知所踪。
“女郎,到了。”
马车缓缓停步,车夫提醒道。
刘姝用指尖沾了口脂,将路线描红,揣好地图,便拎着食盒下了车。
也只有下车才能看到,所停之处居然就是刑部驻地,母亲一早选择的竟是对的。
马车徐徐停在无人的街角,唤作秉文的书童早早侍候在门前,见到她便上前问候:“女郎午好。”
待刘姝点头,秉文就站在前方带路。
门有三重。
第一重,审案大堂,差役四人,两个门前,两个门后。
第二重,卷宗陈列,多是文官穿梭其中,仆从两位。
第三重,刑部大牢,高墙深门,五步一亭,十步一哨,武器均为弓箭。
另有六人小队在墙根巡逻,路径相反,手中兵器两矛四剑。
刘姝拎着食盒,面上浅笑倩然,不动声色将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