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独

。“是的，妈，我看到一只白色的鸽子。”薛俊华说。“感谢主，那是天主圣神救了你啊！我的儿！”林蕊芝拉着薛俊华说：“快，快跪下来祈祷，感谢主救了你啊！”林蕊芝深信这只白鸽是天主圣神的化身，因为在她的信仰里，天主圣神的化身就是一只白鸽，如果不是主救了她的儿子，为什么大家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儿子？为什么是在她祈祷完，她的儿子就回来了呢，还跟她讲到有只鸽子救了他呢？

因为她信了天主教，又是病重，这个教会的教友极为热心，经常组织教友去她家帮她祈祷。她的孩子们也就跟着信仰了天主教，可他们哪里是真懂啊。待他们长大了，这六个子女的信仰都不一样。大姐信了佛教，二姐信基督教（二姐老年遇到一些事后改信天主教），薛碧芳信了天主教，三个弟弟全部是信基督教。在这个岛县上，佛教、天主教、基督教、戴帽教等宗教是极其盛行的，可能就是因为海岛，信息闭塞，迷信氛围就更为浓厚了。

这么多子女为什么只有薛碧芳跟着母亲延续了一样的信仰，从不改变呢？她告诉自己的女儿张宏玲，在母亲病中时，有天她叫女儿们拿出教会发的圣蜡烛，她听修女说，这个蜡烛油滴在正常人手上不会很疼，但滴在被魔鬼附身的人身上，就会像火烧一样疼痛。她想试试，这事会不会是真的。她叫大女儿薛碧钦先滴，接着是二女儿薛碧玲，接着是小女儿薛碧芳。三个女儿滴了都说不疼，都是轻微的。她就想自己也试试，没想到，就滴上一滴，她就疼着把蜡烛丢掉，疼得她就像有万千鞭子抽打在她身上，她疼到在床上翻滚，一向温婉她，嘴里开始骂一些听不懂的脏话，胡话。她的女儿们都吓坏了，马上跑去叫教会的人来，这些人一来就开始念驱魔经，她越听头越疼，就越发癫狂，她都开始口吐白沫了，教会的人开始撒圣水，四五个人过去抓住她，用圣油（圣过的风油精）涂抹在她额头，总算她是安静下来，平稳下来了。经历过这事，大家都说她是着魔了，她的病也是魔鬼给她的。就是她开始信真耶稣，之前信佛教，后面信的基督教不是正教，所以魔鬼都不加害她，等她找到真主，信天主教的时候，魔鬼就要来打断她的信仰了。

林蕊芝还是没有熬过冬天，等来春天。她病了一年，还是死了。她死的时候，双手伸直，瘦到脱相的脸上，以往那炯炯有神的，像小鹿眼睛一样漂亮的眼睛睁着大大的，这双眼睛都快占据了她脸的三分之一，她的脸塌陷下去，就像是只有一层皮包裹在骷髅上，极为可怕。她大喊着：“我不跟你走，我要跟主走。”喊完这句话，她就死了。顿时，全家就一阵痛哭，黑夜的烛火微弱地照耀着众人的影子摇晃，众人的哭泣声也像摇晃的影子此起彼伏，只有最小的儿子吴国华，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地上捡着石头玩。才三岁的他，怎么知道，从今天起，他就永远没有妈妈了。

林蕊芝的葬礼办的极其简单，她只有一代，怎叫热闹呢？而且还穷，怎么热闹？更可怜的是，虽她信了天主教，但丈夫薛翊平不信，他找了风水大师选的地和日子。风水大师说她不宜葬在祖坟墓堆，这是之前早就替他们夫妻修好的坟墓，连着公婆的坟墓。风水大师说她生前破财多灾多病，若想保证后代子孙发达，应将她安葬在祖坟墓堆的西边处。就这样，林蕊芝的坟墓就修在了祖坟墓堆旁边的一块买来的小田上。生前遭尽了苦难病痛，死后还是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