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送走
方多病?
天机山庄的那位大少爷?
李莲花想起了他的身份,却也是兴趣缺缺。
似乎少时与这小少爷见过一面,只是沧海桑田,再纠缠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用他多管。
他如今只想借这偷来的苟延残喘的一点时间找到师兄的遗骨,然后再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等死。
至于江湖门派抑或是恩怨纷争,如此诸类,都与他无关。
李莲花关上门。
窗外没有星星,只剩夜色如墨水般蔓延。
收了收被翻乱的箱柜,他熄灭烛火,脑子里却回放着方才那个少年,一遍又一遍。
这位少爷到底是去做了什么才会如此狼狈?
而且他似乎……认识他?
李莲花很快否定了这个臆测。
他又翻了个身,有些旧了的床板咔咔作响,刺激着因失眠而紧绷的神经。
算了。
李莲花起身点了一支昏睡香,试图让自己能尽快入睡。
哪怕一柱香的时间也好。
起码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清醒又难熬地过一整夜了。
浓郁的香气在不甚敏锐的嗅觉下转化为淡淡的气息钻入鼻中,大脑逐渐有些昏沉起来。
李莲花不知道这次能维持多久。
只是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好点的梦。
月落日升,天边隐隐卷起点白边,由白而晕染出淡蓝。
兀龄山地界十里不同天,昨天还在灰沉沉地飘着雪,今早便有一碧如洗的蓝天。
当真善变。
李莲花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穿好衣裳,再舒展舒展有些麻木的手臂。
床头点着的香早已燃尽。
一日之际在于晨,自从当了这个游医后,李莲花倒是有了点养生意识。
顺手从窗台上拎起水壶打算去给菜浇浇水,李莲花却发现这水壶的分量不对劲。
他昨日才接了满壶的水,如今怎么轻了这么多?
他接着望向种菜的那一小块露天的地方,菜叶上的水珠在光照下熠熠生辉,直衬得鲜嫩的菜青翠欲滴。
有人在帮他……浇水?
李莲花接着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敲打什么东西。
李莲花生了些警惕之心,缓缓推开门一一
"叩,叩,叩。"
一把锤子正在敲着钉子,使之与木板嵌入莲花楼的驾驶位置。
李莲花隐隐约约记得这地方好像是在行驶过程中被刮下来了一块,还未来得修。
他接着走过去,顺着看上操纵锤子的主人一一
"方公子?!"
李莲花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依旧满身泥泞,甚至还沾上了细小的碎石块,血迹在地上拖成一片褐色,显然已经过了许久。
"不……不是。"
李莲花差点被气笑了。
"你怎么还没去医馆?不是跟你说了别留在我这吗?"
"啊?"
方多病原本还在用心地敲着钉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便立即转头,脸上笑容同步灿烂。
"李莲花,你来啦!"
李莲花现在已经不想纠结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他微微蹙眉,视线停在方多病手上。
"你的……手。"
方多病也跟着他低头看。
另一颗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砸歪的锤子一下深深钉入手指皮肉,正源源不断地流着血,看上去十分骇人。
血很快流了满手,方多病轻轻握了握,温热的。
五感中的痛觉消失后,都不怎么能感觉到受伤了。
他面不改色地把钉子拔出来,也不管铁锈是否还留在里面,胡乱抹了抹手,试图把血擦干净,红色却在手上越来越多。
"别擦了。"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动作,简直是触目惊心。
原本信誓旦旦说不管的某位李姓男子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
血是温热的,可他的手却是冰凉的。
血液顺着纹路流进李莲花的掌心。
方多病下意识地缩手,攥紧拳头放在身后欲盖弥彰,看着李莲花手上沾染的血迹,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我没事。"
他随即又补了一句。
"不疼的。"
"……走吧。"
李莲花道。
"我送你去医馆。"
他还是想赶他走。
方多病这才迟钝地感受到了害怕,于是急急开口:
"你的菜我帮你浇了,狐狸精也喂过了,楼外有洞的地方都补过了就差这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