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序重逢

痕累累已经力竭，此番若是不能撑到师兄他们赶到，只怕是真要丧命于此了。

看这四周荒凉的风景，残枝败叶，枯树朽木，实在不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敛了眸中些许不甘，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宗门清心诀。

那头领见他不说话，又是一番叫嚣：“别等了，你那师兄此时恐怕正忙着剿灭闯进擎云宗里的魔修哪！”

“就是！！你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们四五十人吗……”

“嘿嘿嘿，瞧他那细皮嫩肉的，若是死前能让兄弟们……岂不妙哉！”

“哈哈哈……”

“妙哉！妙哉！！”

晏弦年听着对面传来的淫邪声响，终于拧起眉头下定了决心。

再无可避，再无可退。

他垂下眼帘盯着近处的地面，默默运转着体内灵气，循着特定的轨迹，周身的气势节节攀高，空气中的灵气浓度达到了不正常的水平，如墨的发丝随着灵压翻飞在空中。

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轰鸣声掩盖了那些令人作呕的笑声与言语，晏弦年反倒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死前还要听着那些恶心的诨话，扰了他的黄泉之旅。

未握剑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肉，指缝间渗出丝丝血意，他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颤抖着，又突然完全放松垂在身侧。

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与其苟活几时，还不如死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晏弦年闭上眼，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弟子学艺不精，此番怕是要辱没了师尊您冠绝天下的威名，只希望您十几年后能再赚回来。

师尊，弟子不肖，再无机会侍奉您，以后的灵膳只能让师兄给您做了，委屈您了。

也不知道师兄酿的醉花雕好了没有，还有之前说好了的陈年灵酒……

愿来世再见了……师尊，师兄。

他操控着体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向最后的关窍冲去——却没有任何破裂之感。

嗯？

怎么回事？

晏弦年猛然睁开眼，难掩疑惑，直到身体上的感觉渐渐恢复，才发现自己被人连点几处封住了灵气运转，再想要自爆也无计可施了。

“闭眼。”

晏弦年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在一片黑暗中回想着刚刚听到的声音，冷冽，却又夹着几分怪异的妖魅。

他能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人。

可是……

还未等他想清楚，耳边一阵利器嵌入血肉的清鸣响起，晏弦年甚至感觉到了那四周无端卷起的血腥味与水滴溅落在地的轻吟。

难道——

“……这还没到绝地呢，啧啧啧，怎么就想着自爆呢？”

晏弦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隔着浅纱的宛若皎月般的面容。那人唇角啜着笑意，与那调笑的声音一同闯进了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心里。

宛如鬼魅，却美到令人窒息。

“你——”少年第一次摒弃了以往的端方，眼角眉梢都显露着仿佛被摄心魂般的失神。

“嘘。”

纤长的食指轻轻抵在少年的唇上。

“唤我湮，湮灭的湮。”

情犊初开，心弦微动。

“……湮。”

浮生若梦，谁曾想初见即是余生，再难忘却。

而南柯一生，谁曾料到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