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与人
飘着酒香与茶香的房屋正中摆着一张方形矮几,除了没有红泥火炉之外,三人也算是围炉而坐。
晏弦年坐在正中,左手边是早早坐定的湮,右手边是他二师兄。
他将事情三言两语跟他二师兄解释了,接着就不再出声,静静等着这两人自己解决余下的纠纷。
“原来是这样。”秋灯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坐在对面的人行礼道谢。
晏清都隔着幂篱瞟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清浅的酒液送入口中,不作回应。
酒液入喉,他短促地皱了皱眉,手中动作一顿,转而将干干净净的瓷杯放回了桌面,接下来再不碰它。
秋灯渝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尴尬,转手拣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晏弦年看着那苍白的手将杯子不着痕迹地推远了些许,也不作声,转眼看向二师兄:“师兄,宗门遇袭的事你知道了吗。”
一提起这件事,秋灯渝的表情连带着声音都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接到了师尊的传讯,连夜赶回宗门,没想到还是来晚了,我到的时候大师兄已经在清扫了。”
“师尊?”晏弦年眼皮一跳,心中顿感不妙,“他老人家不是在天人岛会友吗,怎么……”
“你也知道,师尊他不会无缘无故把我叫回来,每次把我叫回来都是给宗门收拾残局。不是他老人家驱赶了一批低级魔修来锻炼弟子,就是觉得我们活得太舒服要松松皮……恐怕这次也差不多,你看那些弟子的状态就知道,这次袭击并不算什么。”
“不会又是师尊的玩笑……”晏弦年想起自己在悬崖边上遇到的那群人,迅速否定了这个观点。
“他老人家……”秋灯渝一想到这个老顽童一般的师尊就手痒,顾忌着还有外人在强行压下了翻白眼的冲动,复又开口道,“我只希望……”
“我只希望这事不是师尊弄出来的。”
一道温润的声音隔着半个大厅传了进来,三人侧目。
来人一身玄衣,衣襟袍脚隐约浮现几道银光,右边衣上繁复的雪色花纹占据了大半布料,左侧则是纯黑之中泛着暗红,周身阴阳太极之意比秋灯渝还要浓厚。
与他那温润的声音不符的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师兄。”晏弦年并未起身,冲着人点点头。
秋灯渝就更随性,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冲人挥挥手。
玄衣青年向他们点点头,目光柔和,视线扫到旁边被幂篱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几步走到矮几前与晏弦年对面而坐,还未等晏弦年出声,他就再次开口。
“清都,你在回宗的路上是否遇袭。”
见少年点头,他抢在秋灯渝暴躁前抬手掐诀,成功保证了接下来的安静交流:“我也是——秋师兄你先休息会儿,保护嗓子。”
秋灯渝本来听到他四师弟遇袭的事就要炸,被人封了言语就更生气了,正挣扎的他听见青年一句“我也是”,登时安静下来。
这会儿听到那句“关心”的话,心里冷哼一声,决心等事情商议完就拖着他三师弟去练武场切磋切磋,也对他表达一下师兄对他的“关爱”。
同样听到“我也是”的晏弦年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询问道:“师兄可是知道些什么。”
“师尊在天人岛赶不回来,要我通知你们一声。还有,”潇滟取过矮几上的小瓷瓶,倾斜了酒液送入口中,声音有些低沉,“阿濂出事了。”
答非所问。
将自己整个人完全掩在幂篱下的晏清都看着少年和他师兄紧张的神色,再看看潇滟那虽然凝重但并不担忧的表情,轻笑一声:“怕是那小子自己在哪得罪了人,被扣住了脱不了身。”
秋灯渝唰地站了起来,灵力聚在指尖掐诀,脱手而出的灵印转瞬间打向那人,又在距离幂篱几寸远处消散。灵力相碰带起的风掀起纱帘一角,露出掩在其后之人的小半张脸。
松开手上结印,晏清都笑着将视线落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又扫过弦年的鼻尖与脖颈,双眼微眯流露出些许复杂。
墨色长纱翻飞,映入少年眼中的是那张曾一见难忘的面容,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明明含着笑意却又难以理解的深渊。
深沉如墨的眼眸中交杂着数不清的情感,而被主人所放纵流露出的,是上位者对自己所有物的觊觎,是一种无法掌控的危险神情,也是一种贪婪,将晏弦年整个人都束缚住。
你属于我,那双眼像是在无声地说着这句话,让人理所当然地认同,并且情不自禁地给予它回应。
他就那样看着那潭墨池,回宗以来一系列事情所导致的纷烦心绪奇迹般平静下来,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安宁祥和,温暖而安心。
直到墨色重新遮掩一切,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苍白。眼前重归平静,晏弦年才猛然回神。
喉结轻轻滚动一下,他看着几乎透不过一丝光芒的皂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