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醒

无子，却长久以来恩宠不衰，自入宫中，便有协理六宫之权，若非裴宓恩宠与她平分秋色，能从她手中分得几分权来，否则便是裴宛贵为皇后，也少不得要一直隐忍，且瞧着韩延贞的脸色度日。

若有人要害她们姐妹，韩延贞手握宫权，又与她姐妹二人不睦，只论嫌疑，她便最重，让她去查，此事岂非由得她颠倒黑白？

“全妃妹妹虽则能干，到底过于严厉，难免屈打成招。柳婕妤稳重，又素来与宓儿交好，若查真凶，还请六郎令柳婕妤同往。” 裴宛撑着一口气说完了这话，已满头是汗，郑逸心疼不已，连连答应，并吩咐内侍去毓秀宫传旨，令婕妤柳兰章同查此案。

“宛儿可安心了？”郑逸揉着裴宛的发丝，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你总将旁人看得如此重，每每委屈了自己。” 温情脉脉，裴宛此刻只觉得疲累不堪，想着最后一刻，便在他的温柔中就此睡去，倒也算安然。

“宓儿，是我的亲妹妹。六郎，定要厚待她。”最后一刻了，她还是未能诉尽衷情，没为自己思量一分，满心为着嫡妹，为着裴家。

这一句说罢，裴宛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般，颓然松开手，眼前蓦地明亮起来，亮得她再看不清眼前的人与物，更听不清郑逸的答话。

眼前事物变了又变，她瞧见年幼的自己站在窗外，窗内的嫡母握着裴宓的手教她穿针引线；她瞧见自己一袭华服端坐上位，她的六郎却牵着佳人言笑晏晏，再未看过她一眼。

是啊，母亲待她虽好，到底更疼嫡妹。六郎娶她为妻，却从不曾少了佳人。

裴宛这一生，大抵，从不曾被谁偏爱过。

浮生一梦，不知那边又是怎样的光景，能否叫她得一分偏爱呢？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

“娘娘怕是魇着了，快传太医来。”

裴宛骤听人声，强睁双眼，只见眼前光晕未褪，纱影缭绕，转动眼珠，只觉眼前之景似是熟悉非常，欲要起身，周身却尽已麻木，动弹不得，欲要言语，亦是口干舌燥，开口不得。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裴宛意识已清，虽视物模糊，耳力却佳，此声高扬，甫一入耳，裴宛便知这是自己贴身侍女锦钏之音，想锦钏年岁尚比自己小两岁，一年前方才出宫嫁人，怎会相逢，莫非她竟也落得早逝之果吗，一时不由悲从中来。

“锦钏，取茶来。”年长些的侍女一面吩咐着锦钏，一面扶裴宛起身，替她抚背顺气，将锦钏递予的茶喂了裴宛饮下，见裴宛有了些许精气神，方才松一口气。

裴宛此时方看清了二人，来回将二人看了几遭，试探着唤二人的名字，“向荣，锦钏。” 极是认真，眸中含泪，裴宛本是一副柔婉模样，惹人怜爱的紧，此时这般，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娘娘，娘娘您别难过了，韩良娣再得宠，您终归才是太子妃，凭她是谁也越不过您去。”锦钏为裴宛拭泪，自己眼眶也竟湿润，随之哽咽起来，“娘娘这几日梦魇得厉害，奴婢这就去请陛下来瞧瞧娘娘。”

韩良娣？太子妃？裴宛听得怔怔，不知眼前是何光景，自己不是已然难产而亡，怎得如今，竟又回到了东宫？裴宛裹紧身上锦被，仍觉阵阵寒意，梦魇？莫非自己难产而死，竟只是一场噩梦？

“陛下近日诸事繁杂，你便是去请了也是无暇顾及娘娘的，只怕又惹得皇后娘娘不悦。”向荣伸臂一拦，出言相劝。

锦钏也知失言，却实在不满，“韩良娣日日占着陛下，也不见皇后娘娘说句什么，偏到了咱们娘娘这儿便是不明事理，左不过又是要拿无子说事，可韩良娣来了近一年了，也未见有孕啊。”

向荣不敢接话，只打眼瞧着裴宛，心道若在平日裴宛早便出言呵斥，令其谨言慎行，断不会如这般不露声色。

“。。。不许胡说。”裴宛听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方才渐明自己身在郑逸灵前继位之后，登基大典之前，出神许久，方才醒转过来，出言制止锦钏。

眼前情景裴宛已然遇过一遭，先帝病逝，自己多日守灵，分毫不敢怠慢，却受梦魇所困，强撑病体熬过了灵前时日，待到郑逸登基大典前夕，自己却病倒在床。诸事皆交由良娣韩延贞打理，令她一时春风得意，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

其后她便得封九嫔之首的昭仪，名正言顺协理六宫，也名正言顺地，对自己处处僭越。

那一切真实的不似做了一场梦，倒像是她真真正正活了一遭，临死前的痛楚裴宛至今难以平复，她委实想不明白其间因果，便借着卧病，在她榻上那一角天地里，自晨光熹微思量至月上柳梢。

“娘娘，陛下来了。”向荣自外间而来，撩开层层霞影纱，轻唤着已然岿然不动坐了整整一日的裴宛，裴宛恍若未闻，未置一词。

“宛儿？”郑逸语音柔柔，脚步轻缓，穿过斜阳映照的霞影纱，他本就生的孤松独立、郎艳独绝，此时一望更是宛若神明，“现下可松快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