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触怒

裴宛惊得几乎要将手中碗脱手丢出，心道暗道不好，转首一望郑逸，果不其然，他已然是怒不可遏，虽则并未过度形于神色，可紧锁的眉头，面上的冷色，无一不透露着帝王之威。

“傅嫔，你此言何意？”郑逸起身上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望着傅晚晴，傅晚晴只垂首不答，动也不动。

“傅嫔，朕在问你话。”郑逸语气骤冷，此言一出，室内宫人跪了一地。傅晚晴见此也心知自己必得有所担当，不能叫无辜之人遭受牵连，便旋即掀开锦被，下床行跪拜大礼。

刚刚生育的女子，如今只穿着一件单衣，跪在地上，匍匐于他的双脚之前。不过一句话而已，若疼惜她是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人，又何至于此？裴宛一时气血上涌，冲动上前劝和，浑然顾不得后果。

“陛下，傅嫔刚从鬼门关回过神来，一时头脑不清醒也是有的，还请陛下看在傅嫔拼死为陛下诞育了一子一女的份上，宽恕傅嫔吧。”若在平日，郑逸早该消气，依从裴宛之言。

可此番郑逸正当盛怒，竟无言回应，一时殿内气氛冷至极点。此时裴宛暗测郑逸心绪，必定是不能急劝的，不然必遭迁怒，可见傅晚晴长跪，裴宛如何还能作壁上观。见郑逸不肯宽恕，她便只得出言再劝。

“陛下，地上寒凉，傅妹妹身子虚弱，如何能够久跪，臣妾恳请陛下息怒，宽宥傅妹妹。”

裴宛说着话便要屈膝下拜，郑逸本能一般伸手扶住裴宛，良久方道：“罢了，傅嫔，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自裴宛手中抽回手臂，愤然拂袖而去。

“是妾的不是，连累娘娘受陛下迁怒。”傅晚晴由侍女碧菱相扶起身，又朝着裴宛屈膝而拜。

裴宛扶她起身，往榻上躺下歇息，摇头叹道：“我受迁怒不打紧，可若是你的父母受陛下迁怒，你又当如何呢？”

傅晚晴垂首不答，只顾自强撑起身，朝着裴宛行一跪拜大礼，“妾谢娘娘庇护之恩，此生不忘，晚晴的性命从此便是娘娘的了。”

裴宛费了好大劲方又扶起傅晚晴，劝她回榻上躺着，不无惋惜道：“只怕往后，你的恩宠便也要断了。”

殿内仆婢皆已退去，裴宛也不拘束，只苦笑一声，接上一句，“这也是你的幸事了，对吗？”

傅晚晴劫后余生，倒露出些许真心开怀的笑容来，点头道：“知我者，娘娘也。”

也算遂了她的愿吧，裴宛如是想着，倒也为傅晚晴着实松了一口气。过后些时日再去看她，见她面上也有了红润之色，瞧着女儿之时，眉梢眼角也有了几分喜色。

可诚如裴宛所言，傅晚晴的恩宠，也尽数断送了。哪怕是，她此番拼死诞下公主，也未得任何晋封，而郑逸也未再来瞧过她一回。

但也算情有可原吧，毕竟前朝事忙，郑逸近来也算少入后宫，便是来了，也是多往有孕的韩延贞处去。

裴宛算算日子，赐婚的时日也近了，郑逸与韩延贞要操心的事只怕更多，毕竟这是大事，韩延贞掌了宫权，更不愿在弟弟的婚事上出纰漏，故而事无巨细皆是亲自过目。

裴宛乐得松快，不过日常关怀一番韩延贞的身子，叮嘱她几句当心劳累，保重身子的话。

韩延贞定不会听，毕竟她二人势不两立，既算裴宛说的再是什么金玉良言，韩延贞也会当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可裴宛该说的皆说完了，韩延贞便是劳累过度，身子受损，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也可避开那瓜田李下的境地了。

武安公主与韩致昭大婚之后，韩延贞在宫中的权势更盛，也愈发得说一不二，众人皆道，宫中只知韩昭仪，不知裴皇后。裴宛听了倒也不急，于宫务之上仍似往常一般处置，便是宫人答复，韩昭仪已然决断，她亦不尴尬，只说按着韩昭仪的意思办，叫宫人瞧她也觉可怜起来。

秋末冬初，已几月未见帝王的傅晚晴身子稍稍好些，许是因着不见帝王心绪好转，倒觉得身上轻快，存了外出走走的心思。

只是这一走，便又走了事端出来。傅晚晴久在病榻，不闻窗外事已久，早不知这外间已是韩延贞的天下了。

如今的韩昭仪何等得意忘形，前些日子刚将几个在御花园与郑逸说了几句话的小丫头处置了，这厢就在御花园碰到了老对头傅晚晴，早年韩延贞因她受罚禁足，如今得了势，岂能不拿她立立威风。

“要我说，这些宫女的心思着实不正，不在伺候主子上用心，倒打起陛下的主意，送去掖庭也是轻了，合该活活打死，叫心术不正的人都断了这个心思。”彼时韩延贞正训诫着近旁的侍女，一抬首，便瞧见傅晚晴扶着侍女碧菱的手在前方赏菊。

好一副弱柳扶风的纤弱之态，如此病弱不在宫中休养，还一门跑出来勾引皇帝，真是恬不知耻。

韩延贞思及傅晚晴曾出言不逊，顶撞于她一事，如今见了她，更是气愤难消，遂上前道：“本宫正训诫侍婢，这后宫宫女多有心思不正之人，在这御花园候着陛下，想着麻雀变凤凰，万不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