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步惊变（3）

04.

子桑君的歃血封印破了。

清禾宫当中一片狼藉。故安辨不清自己这回在幻境中困了多久，但大抵与上回相差不多，只不过几个时辰。这自然归功于她在小怀忧境中修炼之效——道心澄明、境界提升。否则，面对这比从前更深更惧的幻境，恐怕便要……

但这终究是不好预兆。

然而冲入清禾宫、看清宫中情形与蓝秦的那一刻，她已顾不及再去想幻境中死在战场上的三梵众人与子桑了。

让他变成这副模样，蓝秦的幻境会是什么？

眼前魔君比她在金乌河中所见更为可怖，蓝秦站在清禾宫藏书阁前方，周身缭绕着几乎将他身影遮挡住的黑色魔气，映得那张娃娃脸也灰败诡异，胸前的银色衣料上则染了一片暗红。

那座建筑已破败至将近坍塌，显然是蓝秦的手笔。故安心中一震，记起白慕尘先前设在这儿的封印、封印中千方百计要藏起来的东西，而蓝秦似是无视她的存在，一步步正朝阁中踏入。

故安再也不能多想，化出川意枪，枪尖一挥，便同那日一样掀起狂风，将阁门紧紧关闭，随后朝蓝秦攻去。魔君现下确已力竭，情状如身处悬崖边缘。因此即便被秘境中魔气压制，她大抵也有一战之力。何况战与不战，最坏不过都是个死。

她能想到安泽的行事，自己身后，大约不会再有人来了。而这处秘境也该被永远埋葬，她只要拉着魔君一同作陪便好。

死前在幻境中仍能见大家一面，也算恩赐。

蓝秦一双眼盯着她，里面泛起血红，与银灰色的衣衫长发相映，每一寸都透着杀意。他手中没有武器，而徒手接下了故安的枪尖，故安拖着枪杆后退，意在将战场移至远离清禾宫的地界，毕竟她草草设下的保护结界，甚而远远没有子桑君的强。

鲜血顺着蓝秦的手腕往下流，他像是察觉不到痛，反而微微笑了起来。随即一跃而起，血肉模糊的掌心将黑与赤色都化作浓雾，风暴般朝故安裹挟而去。

她仍死死拽着枪杆不松手，耳边响起接连不断的、刺耳的碎裂声，左手打出一道强劲灵力，血雾便将将被驱散一半，蓝秦的眼睛重又露在她视野中。

一道素白法印擦着她的手臂飞掠而过，朝蓝秦攻去。魔君口中又溢出点血，而后被迫松了手，亦站立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望着甫站定在她身边的温渝，极短促地笑了一声。

故安来不及与温渝争辩他为何也跟了进来，便在这一刻，两人耳边都响起山崩地裂之声，甚比蓝秦劈开河道时更为震动，然而魔君似也同他们一样，尚未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蓝秦险些往前跌在地上，浑身浴血、飘飘晃晃，又迅速转身抬头看——他身后那座耸至灰黑天顶的藏书阁，此时正梁柱尽断、轰然倒塌。

几乎在眨眼间，比方才血雾更浓稠的魔气便淹没了断壁残垣，如黑夜般朝他们覆压而来。故安与温渝下意识以仙力抵挡，长枪与剑罩出一片极小的庇佑之所，而蓝秦仍呆滞立在原处，任那魔气朝他靠近而去，乃至将他也慢慢吞没。

故安忽的瞳孔一缩。

“设隔绝结界！”

她嗓音近裂，与温渝同时往周围结界注入全身仙力。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的圆球，正从藏书阁的废墟中缓缓升至空中，只来得及使她看见一眼，便霎时爆开。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它化作无数血肉一般、几乎不可见的碎末，融于铺天盖地的黑雾当中，将它再次染做血色，慢慢扩散开来。

而就在它的残影之下，在藏书阁原本正中心的位置，一个血迹剥落的法阵已缓缓升起，将他们逼入死境的、足以撕毁金乌河乃至北荒的上古魔力，便是从中散逸而出。

阵眼的位置上，故安与温渝都看清了，是浮着一卷覆满尘灰的玉简。

“不能再这样下去，它会冲破秘境。”温渝道，“你我也撑不了多久，当务之急，唯有在它力量尚未全现之时，将它封印回去。”

“魔尊将这些力量封印于藏书阁之中，阵眼便是神蛊之源与那本内法。”故安说得飞快，亦顾不得温渝在听到这两样物什时的震惊了。

“那个圆球就是神蛊之源，如今看来，是受了封印被极力冲击时的牵连，自爆之后，渐渐与那魔力融为一体了。因此，不仅要恢复藏书阁法阵的封印，还要阻止魔君利用这力量、阻止他去拿内法……”

“唯一值得庆幸之事，大抵是神蛊之源已毁，虽能伤人，却再不能为谁所用……只要拦住这魔力，便可大功告成。”

她一面出言之时，一面持□□出隔绝结界，在通天漆黑的魔雾中破出一条红光四溢的路来，带着点温渝能看出的决绝。她枪尖快甚飞光，不过刹那，竟已穿透了魔尊肩膀——蓝秦正彻底疯了般，冲向那卷玉简，黑雾仿佛能与他融为一体，他已几乎触摸到神蛊化作的血雾的边缘、踏入法阵的节点。

而后却被故安一枪挑开，甩落在几十步开外。那枪尖凝着一团淡红色神力，与她在小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