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潋滟(11)
这些年来勤于修炼,略有小成,自保还是容易。且兄长遣了家中许多有些实力的侍卫陪着。多谢顾先生关心。”
顾江笑笑,点点头,未再多言。明淳自二十岁以后便不再参加斗春会,其后亦极少踏出家门。世人于女子修炼本就不大关心,即便强如季上眉,三十余岁便已突破金丹,比她兄长也分毫不差,但立于朝堂、掌权内阁,仍从不乏窃窃质疑。
可明淳的修为境界究竟几何,则确是无人知晓。明渊半生平庸,明家几十年来,只出了明沧这么一个英才,因此京中世家,实则对淳小姐也无甚期望。
“是我逾矩了。”
顾江起身,拱手一礼,“若无他事,在下便告辞。只另有一事,并非以御龙卫军师身份,而是以顾江之名,要提醒明副阁主。”
他微微抬眼,中有烛光闪动,令明沧一刹失神,而后听他道。
“乘云宗行踪放肆,六殿下麾下拥十将督抚诸多兵力,近来却无甚建树。明大人,恐需想想法子了。”
“顾江下头那五十四人,已有五十人都突破金丹中期修为。”
晋阳帝坐在纱帐之中,他已有大半年都并未出关,而封甫于朝事早轻车熟路。能进这升政殿面圣的,也不过太子与顾江两人。
足见皇室根基,还是在御龙卫上,甚连内阁、督抚都是次要。
封甫坐在玉台阶下,望着父亲缥缈的背影。
“儿臣知道了,父皇。”
“快十年了。”晋阳帝道,声如平湖,波涛蕴海,“你滞于金丹中期,毫无进阶之象。”
“儿臣无能,修炼不勤,日后定再……”
“你已够用功了。”
封甫似被一桶冷水从头浇下,他脊背一软,恍然间如置身荒原,再无生机。
“顾江、御龙卫,都不如你勤苦,不如你资源丰厚,但不过四年时日,他便带着他们越过你去。”
“你还以为,这是用功之效吗?”
这三十年经营苦心,就此血淋淋撕开:在此灵气衰微之世,要想登仙,就得用仙器秘法、用凡人性命做垫脚石。至于其他虚名功德,算得了什么。
明沧、故安,乃至封柯,他们做的那些蠢事,朕都能置之不理,都随他们去——他们已坏不了大局。只要朕悟得这修炼之法,见了飞升通路,什么朝廷、管制、科举、平民……
封甫跪伏于地,死尸般沉寂,良久,方嘶哑出声。
“儿臣确是嫉妒,确是不平。可父皇就不怕……”
不怕顾江同父皇一样,倚仗修为,胆敢……弑君。
后面半句,给封甫一百条命,他也不敢说出口。而晋阳帝自知他意。皇帝并未发怒,只从喉咙掷下一声冷笑。
“朕知道。但朕还要留着他的命,将那修炼之法彻底弄到手。也验验它是真假。”
顾江交给他那本秘籍,道法甚高,他研究四年,仍未尽通,因此随顾江修炼的御龙卫,是他探此人底细的关键。四年来,这些人修为一日千里,精元却未有损,想来顾江传授之法为真,且也是,真杀了人。
可杀的是谁,连太子也查不明晰,更添他一分忌惮。
眼下御龙卫已掌握修炼要法,更是进阶金丹,为皇家添了数十精英。顾江不能再留——再留下去,弑君这场大戏中的败寇,便真要是他自己了。
“可他修为几近化神,父皇虽根基深厚,也至元婴后期,与之仅隔一个小阶,但……”
但到此境界,即便一个小阶,亦能翻覆性命。
“你忘了。”
晋阳帝又笑了一声。
“朕还有三百御龙卫,联合皇城,启开国战阵,便有望将他绞杀,以儆效尤。”
且,朕从不打非必胜之仗。
他望着道殿深处,埋在广袖里的手因激动而微微战抖。
朕将落难神明奉养了这么久,总该给朕这个俗世之人些回报。
“叫你安排春分宫宴,当夜请国师为你看看修炼经脉、诊诊阻滞之症,此事安排好了吗?”
“回父皇,宫宴是儿臣亲自督办,广邀群臣,必不会有差错。至于国师……她总最早离宴,又已多年不动用医术,恐怕……”
“宫宴不要紧。”
晋阳帝话声轻飘飘的,却如飞雪成冰,颗颗刺进封甫的骨缝,使他动弹不得。
“国师,一定要留下来。即使动用御龙卫、用顾江的人——不计代价。”
23.
顾江的生辰在九月初六,他在朝四年,过了三回生辰,皆是皇帝赐下恩赏、满朝重臣送帖相贺,足称风光。他手握御龙卫,又立足已稳、与季上眉共成对抗明沧之势,不论多少人因各样原因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面子上总还要过得去。
可江沐却仍要在正月十八过生辰。
今年冬日极长,眼见该有春意,庭院里却仍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