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难醒
性子,不知是在和谁作对。
陆景行和母后的事,她是知道的,听陆岂惟讲过,也听……母后讲过。
两人在高中相识大学相爱,郎才女貌,连双方父母都已经见过,美好得就像童话故事一样,但是自从母后的双亲在她23岁那年的一个月内去世后,母后就变了,她迅速处理完丧事,一点没跟陆景行提,然后留给他一封短信就不见踪影。
而陆景行再知道有关母后的事时,就是三年后——各大媒体报道她成为皇后一事。陆景行本就立志入仕,这几年更是拼了命一般,早早成为内阁大臣,得到寥寥见母后的机会,却得不来她一句答案,他有过无数种推测,但都无法规避母后背叛他的事实。所以也就有了陆景行那样的恨,那样的敌对,那样残忍而近乎自虐的证明,也就有了陆岂惟的讥讽、母后的焦躁以及父皇的不自然。
只是隐情不足为外人道,奚有木无奈地想,这几年也听母后说了许多,今天这次就该是最后的交代了,但是母后还是不能和陆景行说她的苦衷,也没有办法说,只能让他误会终生。
“母后。”奚有木在敞开的门前行礼,皇后坐在床上,仪态依旧端庄,但这掩饰不了她周身弥漫的死气。
也难怪陆景行最开始不以为意,上次见她她还没有衰败得如此行将就木。
“多谢首相大人,还请您回避。”皇后点头示意。
“……”陆景行还未从她惨白的脸色回过神来,有些惊异地看向皇后,似乎没料到她竟真不是找自己的,但他不过一愣便微微笑道:“皇后陛下,这似乎于礼不合。”
“啧,他们真奇怪啊不是么?”陆岂惟不知在什么时候到了站在一旁的奚有木旁边,微笑耳语。
奚有木右移一步,毫不掩饰她的厌恶,陆岂惟也不再动,挑眉望着对峙的两人。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皇后淡淡念了一句诗,像一道密语,陆景行身子似乎晃了晃,随即他深深吸了口气,后退一步,让奚有木进去。
奚有木道谢,陆景行不语,但门将要关上时,他突然轻轻道:“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这是……最后一次。”
奚有木步子一停,心中一痛,再抬头望向母后时,却已是满面笑容。
左夕余,母后的名字。
左夕余的声音很微弱,但依旧是从容的——好像除了与陆景行的那次重逢,没有什么能让她的情绪有所波动。
此时,她淡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是劝导朝拜者忏悔的神父:“你恨我吗?”
“不。”奚有木回答得很平静,似乎这个问题非常普通。
“这些年,我这么逼你,这么折磨你,你还是不恨我吗?”
“您是我的母亲。我没有办法恨您。”奚有木闭了闭眼睛,声音依旧镇静,却带了些湿气。
“那就找一个人去恨,有木,否则你坚持不下去。”左夕余枯瘦如柴的手指突然抓住奚有木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奚有木的皮肤,奚有木低头看着逐渐清晰的红痕,开口时声线是压抑不住的悲凉:
“母后,这是您第一次叫我……‘有木’。”
左夕余的手颤了颤,但她终究没有松开,而是再次抓紧:“答应我!”
我的亲生母亲在临死前的遗愿是让我恨她……
奚有木大脑一热,猛地抬头:“那您呢?您是靠的什么?痛苦?自责?爱而不得?”
“放肆。”左夕余手一松,奚有木握着被抓伤的地方后退两步,直视左夕余。
“我是你的母后,生你养你,现在我快要死了,你也要这样气我?”
奚有木垂下眼睫,有些懊恼,她不知道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频频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母后,是我冲动了。”
左夕余难得的起伏也归于沉寂,她淡淡道:“这些年该告诉你的基本都告诉了,但我还是要再叮嘱你,记住,你不是奚氏皇族,你身上有两大千年古国皇室的血统,有我们多少代舍命维系的能力。记住,找到上古密法,完成我族世代复兴宏愿。”
“事到如今……母后,我可不可以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这种想法真是天方夜谭,她一开始根本无法接受,直到母后给她看为了这个计划耗费的近百年时间和数不胜数的牺牲者,还有如今留有的暗桩属下。
她在惊人的数字下终于感受到倾轧在她身上的重压,她知道自己没的选择。
“我是海莲莲氏与颜氏混血,你父皇是颜氏倾颓时安插进奚氏多代培养出的唯一的颜氏纯血统——虽然不是直系但也保持了一定纯粹,因此才造就了你,出现了最好的时机。”
“什么时机?”
“密法被启,联系重现。”
“您一直说密法……可是到底是什么密法,难道你们所求不始终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我死后你很快就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