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可以么？”

她突然之间强烈的语气，把顾淮都说愣了。随之而来越加强烈的反问态度，竟让他不自觉地手抖了一下。至于为何为抖，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就在他出神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时，冷不丁地顾森就冒出一句。

“你不抽烟吗？”

“啊？”他猛一抬头，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哦，戒了。”

“戒得掉？”

“……小清，她……”

“闻不得烟味？”

一句话，顾淮无声地沉默着。然后缓缓地，顾森就笑了。

小清……

他和那个女人生的女儿。

接下来，这个拐角的休憩沙发处便寂静了有十分钟之久。

最后，还是顾森先开了口。

她望着永森窗外，那忽然飘过来的一大片黑云，觉得似乎等下会有一场大雨。

“爸爸，你带伞了么？好像，要下雨了……”

“……”

就是这样突然轻轻幽幽地一句话，让顾淮又是猛地一下晃了心神。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顾森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她就经常说这句话。说完她就会十分乖巧地跑进客厅拿出一把黑色雨伞给到他，笑着跟他挥手道，爸爸再见，爸爸早点回来……

他兀自沉浸在那久远的思绪里一直沉默着，直到顾森又说了一句。

“天气冷了，你要多注意身体。”

顾淮望着她，仿佛在那一刹那间，她还是那个只到他膝盖的小丫头。他点头，露出一个父亲般慈爱微笑。

“小森你也是。”

顾森浅笑点头：“你号码还是原来的那个么？”

“是的。”

“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过几日会寄到你公司。”

“谢谢，小森。”

顾森依旧笑着。“谢谢”这个词，儿时他们父女经常也会说起。那个时候，谢谢是她懵懵懂懂之间的可爱乖巧，是她父亲一低头抚摸在她头顶之处的慈爱宠溺。可如今听来，连那时候十分之一的温暖都没有了。

“你有我电话么？”

“哦，有。”顾淮掏出手机，找了一下，念说：“188……”

待他一念完，顾森的笑容也就跟着消失了。那一双明目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光，恍若遥远处的那一汪冷泉就展现了在她的眼里。

“那个号码，四年前就换了。”

“……”

“现在是159……”她拿笔写在了餐巾纸上，递给他。望着他尴尬而又缓缓接过去的动作，顾森心里感觉到了一大片的荒凉与孤寂。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儿时那样疼爱她的爸爸，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那号码……

顾森内心悲叹，不会打过来的。

“天色不早了，回去当心，开车注意安全。”

“……好。”

“再见，爸爸。”

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恢复了微笑，就如儿时每个送他出门前的笑容一样。只是这次再也没有机会说上一句，爸爸，你要早点回来。

“……”

陡然，一种来源于内心深处的莫名怅惘，和又无法挽回什么的无奈感深深包围住了顾淮。他静静地凝视着顾森那张干净笑脸，那如记忆深处一模一样的乖巧，如今想来只觉得倍感痛惜。时过境迁，一切都是注定。

那一刻，他也只有回复一句。

“再见，小森。”

也同那些年一样，慈爱地笑着点头，然后大步地走出去。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窗外，天灰蒙蒙的，随时随地一场大雨就会落下。

可何时会下呢？不知道。

就像顾森此刻的心情，阴沉低压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不知我换了四年的电话号码……我也不知他居然早已戒了烟……从出生到他们离婚，十年都戒不掉的东西，为了那个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他戒掉了……”

像是知道顾原森会过来身边，她说出这样的话。沙发里，这个男人拥着顾森坐下一言不发。他轻拍着她的肩膀，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他没有一句话，却像一艘于海难中唯一的救命船只一般，紧紧地崩住了顾森险些快要痛哭出来的神经。

这个时候，她就像是在大海中漂浮无可依靠的一块浮木，不知从哪漂来，也不知要漂向哪去。可她或许是幸运的，因为遇见了他。

他会将她带走，带去哪里，哪里有他，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