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于归楼（15）

迩思考着秦语这番话的意思，摇了摇头。

“我方才把脉发现，他元神不全。元神不全，六魂难稳。而寒气攻入心门，致使六魂惊窜。因此难以苏醒。”秦语半是疑惑半是惊讶，“这孩子居然拖着个半残的魂魄，跟你们走了那么久？”

“老师。”门外的嬴岁低声喊了句，走进房间里，看到仍旧躺在床榻上的南宫谨，忍不住问道，“他怎么样了？”

秦语缓缓摇头，继续说：“既不知他元神何时丢失，又不知何处丢失，想找回无疑大海捞针。”

此话一出，四下沉默。

嬴岁想到什么，抬掌唤出一只雕花冰盒，走到云迩面前：“这是爹交给我的。他说，你会知道怎么用的。”

冰盒上冒着丝丝白气儿，云迩接到手中，却不觉得寒冷，只觉心下某处暖烘烘的，似有一股暖流自心房流向四肢。

她心下一动，隐隐预感到盒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一道温而不灼的金光入眼，她两耳间长鸣回响，眉心似有钟鼓擂动。再一睁眼，便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中。

这是谁的识海？

心中有个声音催促她往前走，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南北不分的白色里，在远远看见一个背影后，停了下来。

那是……她？

不，好像不是。但的确和她的模样相同。

小女孩脱下鞋，撩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踩着布满青苔的石头，跳到一块平坦的磐石上，一屁股坐下来。她欢快地摇头晃脑，白胖的脚丫撩起水花四溅。

似乎有个声音在小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小女孩疑惑地抬起头，随后开怀大笑：“我才不怕你呢。”

“我可是敢一个人离家出走的，胆子很大的。”

“因为爹爹说，要把我卖给隔壁那只傻花妖做媳妇。可是我不喜欢埋在家里做女工，我希望能亲自游历四方，游历四方就是我的女工。”

画面一转，四五个人手里拿着绳子，将藏在洞穴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七手八脚地扯出来，像捋一块旧布把女孩平摊在偌大的床上。为她换上鸳鸯心衣，着上同心锦绣披帛，又将女孩挂在漆了一层桐油的玫瑰椅上，为她梳上圆髻，碎发被一丝不苟地别进金钗之中。

“不要，我不要！唔。”小女孩惊惧的眼神被大红云锦蒙住，呼救的声音被一把金剪堵住，愤怒的眼泪被浓厚的胭脂水粉掩住。

视野之内陡然火红一片，小女孩被安静地投进了熔浆之中。

云迩突然觉得手心有些钝痛之感，原是方才心中升起莫名的愤懑之情，紧握的拳头令指甲深陷肉中。

识海之内会放大人的五感。

云迩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画面一转，已是滚烫可怖的熔浆吞没了方圆百里的模样。她只能看到人们脸上扭曲的表情，张大的难以置信的嘴巴，还有你推我桑逃命的狼狈模样，画面安静地演绎着，没有任何声音，如同一场惨绝人寰的哑剧。

“对不起。”

识海之内响起一声道歉。

“对不起。”

又是一声道歉。

道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重重叠叠，云迩隐约听出了烛阴的声音，烛阴的声音又和她记忆中南宫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你此番酿成大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将你关在这火焰山底，以赎活罪。”

云迩心跳陡然加速，姐姐的音容早在她心间重复太多次，她无需看清白光之中的女子，便能肯定，站在那里的是姐姐。

从天而降五道枷锁，穿过烛阴的五爪，将其扣在寒潭之中。大片的鲜血浸染潭水，七天七夜才堪堪散去。寒冷的潭水噬咬着他的龙鳞，无尽无止的疼痛折磨着他，直到他麻木。

那道枷锁不仅将他关在了这座山底下，也将他的元神击碎。眼被利光剜去，流落尘间。另一片元神化作孤魂，飞向了某座恢弘的红墙琉璃瓦中，化作一声尖利的婴儿啼哭。

云迩忽觉身体轻飘飘的，眼前的影像逐渐被一阵雾气蒙去。再一眨眼，神识已重新回到躯壳中。

“你想到了。”攻玉平静地陈述，眼里略带笑意。

“什么啊？”嬴岁挠头，在嬴岁等人的眼中，她不过在发呆。

“找龙。”云迩果断地收起盒子。

嬴岁被云迩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那条火龙？”

没有追问，嬴岁当即吩咐备车。云迩带着南宫谨的身体，赶去缘邪窟。

狭窄的穴道潮湿昏暗，云迩背着南宫谨，一步一走，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南宫谨的体温透过布料，贴在她的脊背上。

“啊，死脆皮，怎么这么重。”云迩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你真好意思。我在这累死累活的，你在我背上睡觉，看你醒过来，我不打死你。”

昏暗的空间里，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和缓滞的出气声。云迩继续自言自语：“以前我只听我